今日药山的山主带了不少弟子前来,说是给人看病,实际上更多的是来看热闹。
全仙门的人都知道孟浮玉面冷心更冷,对待同门更是要求苛刻,无人敢近其身,有胆子小的弟子被他苛责两句就直接哭了,这样的人几个时辰前竟带了一个重伤昏迷的少女回来,他面色焦急,眉头紧蹙,一回来就传音去了药山请人来帮忙。
药山的山主曾是人间的女医官,因为悬壶济世救人,多做善事,又与仙道有缘,于是被掌门带了回来,正好昆仑有一整座药山,便由她打理了。
“你知道缘树花不能救她,只能吊命,她是凡人,伤到的又是命脉,想要救她就得以命换命,可就算换命,她也活不久。”药山主啧啧两声,唏嘘道:“谁啊,下这么狠的手,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给人留啊。”
孟浮玉冷着脸,闻言也没有多大的反应,以命换命这种说法才更合适传言中的起死回生。
等到房间里所有的药山弟子都退出去之后他才开口:“若是换命她能活多久?”
药山主诧异,抬头看他,青年比自己高出一个头,清冷又固执的样子像是雪中松柏。
当年业火池倾泻,掌门不让他下山他偏要下山,让他不要干涉旁人的命运,他偏要插手,如今还想连命都搭上去。
下山两百年,把脑子都丢了。
“你想跟她换命?你疯了吧?”
孟浮玉看着床榻上的少女,“她不应该是这样的结果。”
“那她应该是什么结果?你已经救了她一次,该还的已经还清了,这件事情太严重,我做不了主,你还是去跟掌门说吧。”药山主说完就走了。
孟浮玉走到床边,掀开床幔一角,温柔注视着少女的脸,“就算只能活几年我也一定会让你活过来的。”
孟浮玉在李迎初的住处守了一整晚,天色渐亮的时候才出门,眼下都有了乌青,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憔悴,出门时被初升的太阳晃了一下眼,脚步有些许踉跄。
廊檐下,药山主看着他,说道:“真是执迷不悟。”
孟浮玉作为师门里的大师兄,光风霁月,清冷自持,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能够影响到他,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只不过能影响他的从来都不为外人知晓。
掌门依旧乐呵呵的,“人各有命,我们能引导,但是干预不了,你是怎么跟他说的?”
“就说我做不了主,让他来跟您说,他现在应该就要去找您了。”
“清荷啊,明知道我不管这些,干什么还要他来问我。”
药山主挑眉,手指绕着发丝把玩,“是么?他不是您的徒弟吗?我想着他要死要活您总该知道的。”
掌门摆手,“他性子倔,做好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即便我知道了又能如何?罢了,他若是找来,就说我闭关了吧。”
他说着转身就走,药山主侧头看着远处那抹消失在绿色丛林的青年身影思索着。
孟浮玉其实很少来师父的院子,他老人家喜欢安静,平时闲来无聊也会去山里转转,但更多时候是在院子里晒太阳,往日他来的时候总能看见师父坐在摇椅上假寐,今日不仅没看见人,就连院子都下了禁制。
他唇瓣抿成一条直线,眉头紧锁,手握空心拳不停地摩擦着,难道药山主已经把他要救初初的事情说了?
如此想着,心中的担忧更深,这样的话师父应当是生气了。
“怎么看起来不高兴?”药山主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她推开门从台阶上走下来,轻易地穿过了禁制,站在孟浮玉面前,“你的事情,我已经跟掌门说了。”
孟浮玉:“师父呢?”
她挥了挥手,“闭关了,你的事情自己做主,掌门最是信奉天命的,你若执意如此,那便是你命本如此。”
清风抚过孟浮玉的红色衣角,他眉头轻轻皱起,师父算尽天下事,此番如此,或许初初的事情是真的没有转机,就连师父也无可奈何。
以命换命便换吧。
他没说说别的,只简单道了句多谢就离开了,缘树的花只能吊命三个月,这三个月里李迎初一次都未曾醒过,孟浮玉和泠赋衣不解带地照料,少女原本苍白的脸色也逐渐红润起来,看起来像是已经好多。
泠赋愁绪满心,一边是李迎初,一边是泠烟,泠烟的身份已经不再是秘密,可毕竟两人一起生活了十年,他依旧认这个妹妹,如今妹妹跟妖邪出逃,他是在是担心。
少年端着药汤走进来,“谁的命不是命?小烟执意护着那妖,说到底我也有责任,要不还是我来吧?”
“不行,她心属你,若是醒来没看见你,又该伤心了。”孟浮玉垂眼低眉,手上捏诀加固缘树花,语气与往常说话没什么不同,但是泠赋还是感到了一阵哀伤从他身上传来。
她心属你。
若是没有想起来五百年前的事情,或许会很开心,但是现在,他只觉得愧疚。
世事难两全。
“你知道小烟现在哪里吗?我想去看看她,在阵中的时候她受了伤,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孟浮玉睨了他一眼,“她的真身是神剑,世上觊觎神剑的人太多了,那些人知道了她的身份,现在正在找她们,你现在去看她,就是在给那群人引路,我劝你还是别去了。”
“可我总要知道她现下如何了吧?”
“你能保证不被发现吗?”孟浮玉问。
天下捉妖师大多需倚靠皇家,如今陛下下落不明,皇子冒充天子处政,勾结捉妖师欲行不轨之事,炎陨是毁天灭地的邪物,持它之人想做什么不言而喻,现在神剑问世被人知晓,若是泠烟真的被他们找到那才是真正的能号令天下众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