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那头却蓦地发出了一声哂笑。
监试官俯身,像是听了几声吩咐,频频点头。
接着,他重新绕回屏风这头,扫了一遍在场的参试者,眯了眯眼,正色道:“花芜和王冬留下,其余人等,回宫候着。”
王冬难掩兴奋,支起脑袋和花芜对了一眼,却意外看到了花芜眼底蕴藏的一点黯然。
花芜看着那几个泛着冷光的托盘,心思百转。
人都遣走了,可那些花样百出、看似精巧的刑具却没撤下去。
花芜和王冬跪着,屏风后的那位却不急着发话。
他悠然接过监试官递来的茶碗,低抿了一口,嘴角轻轻勾起。
方山露芽,果然是味好茶。
“说吧。”裹着星碎砂砾的嗓音从屏风后传来。
庆和宫中,没有真男人,大多是夹声尖嗓子,这副嗓子算不上多动听,倒也是独一无二。
花芜只觉得这副嗓音有些熟悉,像是裹着砂砾的夜风从肌肤上刮过。
却又同那一夜不尽相同。
可这位贵人既不提问,也不斥责,只这两个字,无头无尾,却叫他们从何说起?
花芜和王冬忐忑地对视了一眼。
王冬那张脸挤向一处,提醒花芜快些回话,花芜却有些颓丧。
这位九千岁的脾性,她实在还摸不准。
可只要一想到这里是庆和宫,对面之人是庆和宫之主,她便不敢再有丝毫隐瞒的小心思。
“回九千岁,断肠草生于红壤为最佳,是奴婢胡诌的。”
王冬不可思议地转了脑袋,春风扶苏的舒爽日子里,他的后背陡然沁出一层薄汗,身下的莲花暗纹青砖也似乎在那一瞬间变得烫手烫脚。
他整个人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而放火之人,正是他身旁这位他极其信任的好友。
王冬四肢酸软,抬手拂了一下额上还未冒出的虚汗,只听得花芜续道。
“而那人靴上确有红壤,红壤出自长江以南,北方并不多见,宫中栽培花卉,不曾用过红壤,而庆和宫毗邻皇宫,这一路皆由青石板铺就,亦无路上沾染的可能。”
“那又如何?”屏风那头透过来的语气,没有一丝起伏和温度。
花芜咬了咬唇,“庆和宫中备着山羊,除了第一场考核之外,许是早就知晓鲜羊血能解断肠草之毒,再者……庆和宫一向防备严谨,知天下事,晓天下人,曹公公乃御前之人,纵使有人试图向曹公公投毒,先不说是否胆敢在庆和宫中动手,就算真有不顾后果的亡命之徒,想来也定然逃脱不出庆和宫的眼睛。”
“听起来倒是合乎情理,继续。”
又是冷冰冰的语调,花芜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
“红壤多用于茶花栽培,据奴婢所知,上京城中只有一处,才有这般红如铁锈的土壤,那便是……便是这庆和宫。下毒之人靴上沾染了红壤,故而奴婢推断,也许那名参试者本就出自庆和宫。”
“大胆!”不等萧野发话,一旁的亲随就先怒斥了一句。
“你们到了庆和宫后,有专人引路,并不曾路过汐雾园,你何以知晓庆和宫中有红壤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