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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归乡

“各位旅客，前方到站——衍春，请在衍春站下车的旅客……”

邵成提上背包，走到车门那儿等着停车。

衍春，这座小小的美丽城市，他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回来过了。

谁能想到这一次回来竟然是为了参加王老师的葬礼呢。

一想到这，他心情就沉甸甸的。

走出车站，邵成四顾张望，联系他的班长说会派人来接他。穿黑色卫衣，戴黑色帽子。

可这样打扮的人不只一个，他有些看花了眼，正想打电话再问问，一个男孩走到他肩膀旁边，把帽子掀开。

“是你吗，成哥？”

那是一张苍白的脸，只有两颊被冻得微红，嘴唇发紫，整个人还在发抖。

眼前人是王老师的儿子，他从小的跟班——方学勤。

尽管好久没见，但邵成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一捏方学勤的衣服，皱了眉说道：“怎麽穿这麽薄一件衣服就出来了，班长让你来接我？”

“没，我主动要求来的……”方学勤突然红了眼眶，“成哥，我丶我妈走了，再没人管我了。”

他一把抱住邵成，哭得稀里哗啦。

“没有人管我了，成哥，就剩我一个人了。”

“你也不回来，你好久好久都没回来。”

“我好想你啊，成哥。”

邵成张开双手，任由方学勤抱了一会儿，然後拍拍他的肩，安慰他说：“我这不是来了吗？你也这麽大了，老师最大的牵挂就是你，你得过得好好的，才能不辜负老师啊。”

“嗯嗯！”方学勤不住点头，“成哥，我们回家，那边都准备好了，人也都来了，你给我妈上柱香吧，让她看看你。”

音响放着哀乐，门口堆了一叠花圈，附近亲密一些的邻居认出了邵成，上前扒拉着他的衣服激动地喊道：“这是邵成吧，是邵成！邵成啊，小王闭眼前还惦记着你呢，说你怎麽还没去她家吃饭呢……”

“以後你们兄弟两个就相依为命了，你可要好好照顾学勤啊！”

方学勤一听也跟着流泪，“张姨，我们会的。”

在他们的描述下，邵成脑海中构思出一幅场景。

一个垂垂危矣的女人虚弱地躺在床上，她的神智并不清醒，只记得自己心里想着的人，当中有方学勤，也有他。

邵成眼睛湿润起来，拉着方学勤走到摆放着王老师遗照的供桌前面，点香丶鞠躬，拜了三拜，再插进香炉里。

在袅袅升起的青白烟气中，他似乎终于体会到了落叶归根的踏实感。

*

邵成是在高三那年意外出柜的。

邵父在儿子忘记上锁的抽屉里发现了他的秘密——一本同志杂志。

那一年，同性婚姻还没有合法。

那一年，在衍春这样的小地方，同性恋是几乎所有家长都不可能认同的忌讳。

邵父雷霆震怒，一向脾气暴躁的他什麽都顾不得了，逼问儿子他是出于好奇还是真的要去搞屁股。

时逢高考前夕，邵成不想惹怒他，撒谎说只是好奇。但等到高考一结束，他立马坦白了他的性向。

邵父和他大吵一架，两人都别着劲头，等到录取通知书下来，邵成丢下一堆狠话离开了衍春，从此飘荡在A市求学丶工作。

而在他走後没多久，邵父就因为心梗意外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