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祝无恙会因此大发雷霆,与他大动干戈,责怪他为什麽没能看护好苏怀黎,可是他非但没有表现出一丝斥责,反而转过头安慰他。
他不需要这种安慰。
苏怀景艰涩开口道:“其实我一直抱有幻想,这三年的朝夕相伴,或许我能在阿黎心中留下一点不同寻常的位置,哪怕有那麽一瞬间也行。”
“你是她的亲人,在她心中自然留有位置。”祝无恙淡淡开口道。
苏怀景突然嗤笑了一声:“你知道的,我想要的不止是亲情。”
这话让祝无恙瞬间蹙眉,迫感铺天盖地而来,仅仅是一瞬间,苏怀景感受到了扼住喉咙般的窒息感。
“我从来没把你当成过我的对手,以前没有,今後也不会。”
苏怀景脸色微变,除了那次在临风堂,两人情绪上头打了一架,祝无恙似乎从没有把他当作“对手”。
“是不想,还是不屑?”
祝无恙毫不犹豫:“是没有意义。”
他与苏怀黎两人之间的感情毋庸置疑,他有何必干那些毫无意义的争风吃醋之事,给自己添堵,又惹苏怀黎生气。
这三年的光阴,在苏怀黎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她是真当把苏家人当做自己的亲人。
临行前,她还特意嘱咐,千万不能在苏父苏母面前提及自己恢复记忆一事,恐生了嫌隙。
他想得开,心情自然就舒畅:“别拧巴了,外头风大,跟我进屋吧,大舅哥。”
苏怀景猛然一噎,胸中顿时郁结:“……”
*
中秋临近,往年每逢大节,宫中都会举办盛宴,以求国之安定。
林鸣海在京中的探子来报,如今城中半数官员屈于贺绍的淫威下被迫投诚,但依旧有不少官员怒骂贺绍大逆不道之举,以身殉国者不在少数。
贺绍为了保全自己的脸面,也没有急功近利地坐上皇位,而是扶了自己的亲侄女长公主李相宜为摄政长公主,代为监国,李相宜临朝後,施以“仁政”,志在收拢中立派的官员。
至此,如今京中尚且安稳,倒是给他们争取了不少时间。
祝无恙特意让人从西北传出自己身负重伤的消息,少了他这个眼中钉,想必贺绍定是自得满意。
“如果是强攻的话,你有几成把握?”苏怀景开口问道。
他不懂带兵打仗这事,前几日随林鸣海去星城军营走了一趟,清点一通下来,星城的兵马约莫有一万有三。
但贺绍在京城少说有两万人马,还不囊括原是直属于皇帝的禁卫军。
“最多五成。”祝无恙沉声,“守城容易攻城难,我们在人数上没有优势,且保不齐贺绍玉石俱焚,残害无辜百姓官员,焚音堂的暗卫折损了不少,我们在贺绍身边又没有内应。”
“所以,我打算采用迂回战术先行安排布局,在布局成功之前,我先带兵去历都一趟。”
“历都?”
“那块地是贺绍的大本营,也是大乾如今最为脆弱的防线,若是能拿下也算无後顾之忧了,”祝无恙转而问他,“你的打算呢?”
祝无恙并没有打算让苏怀景一道去历都,他的才干应该用在别处。
苏怀景回道,“母亲很喜欢此处,远离喧嚣世俗,有父亲陪着她,我也很放心,我打算找个时间回汝县,江大夫大仇未能得报,想来他应该很愿意和我合作。”
祝无恙唇角一勾,抛开其他细节不谈,在这点上,两人的确很有默契。
夜深月浓,祝无恙无意与他交谈太久,很快下了逐客令。
苏怀景因他那声“大舅哥”语出惊人,这会心底里还膈应着,也懒得过问自讨没趣的事,起身就走了。
祝无恙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这件长袍,不忍蹙眉,转身进了屏风後沐浴。
待净身沐浴後,重新给自己换上崭新的长袍,他还特意在沐浴时添了熏香,掩盖自己身上的酒味。
只是万事俱备之後,自己的房门还是迟迟未有动静。
他唇角一压,好似不快:“这个小没良心的,主动哄哄我有这麽难吗?”
难得作一下,人家还不领情。
距离上一次与她说话都过去几个时辰,气早就消了大半,甚至思念的念头不争气地爬上心头。
*
回房之後,苏怀黎便让芙蓉安排沐浴净身,又交代了厨房备下醒酒汤。
观时辰还早,她随手拿了一本话本躺在榻上津津有味地看着,打算掐着时辰,趁衆人睡下之後再潜入隔壁。
谁知天不遂人愿,这话本上的字密密麻麻的,如蝼蚁一般,看得她眼花缭乱,还没翻两页,便打起了瞌睡。
干脆书本一扔,埋头睡了过去,很是香甜。
祝无恙进门之後,看着在床上酣睡的某人,不禁顶了顶两腮的肉,唇边泻出一丝无奈的笑。
亏得他在隔壁左等右等,辗转难安,始作俑者却在美梦中畅游。
不知是梦到什麽愉快之事,苏怀黎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意,还慵懒地翻了个身。
谁知却直直地撞入一个宽大的怀抱,她迷糊间睁开眼,抱着她的人正神色不明地看着她。
她尚未反应过来时,便被牢牢地覆上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