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认为所做之事都是顺着自己的良心,无愧于苍天,数万百姓的生命重要,一条命照样重要。
“妇人之仁,终归成不了大器。”
苏怀黎反驳:“你告诉我,何为大器?难道必须赶尽杀绝,拼个你死我活,才算满意?”
“傻姑娘,弱肉强食,成王败寇,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林鸣海见她一脸倔强,不免轻笑道:“你常年在闺阁之内,杀只兔子都不会,更遑论杀个人,阿越他身为大将军,御敌无数,但手下无一冤魂,你们都是好人,手上沾不了肮脏的血,此事由我来做最好不过,只可惜啊,你们不领我这份情。”
“你——”苏怀黎猝然睁大双眼。
她突然间明白,为何林鸣海昨夜说只要杀了李修一切都结束了。
他口口声声说,一命换一命,想让李修为他已逝的儿子偿命,他们便就信了,但那说辞,不过是个拙劣的借口,他真正想要的,是李修背後,名正言顺的皇位!
“可是林叔,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若真的这样做了,和贺绍那个贼人有何区别?”
贺绍为了皇位弑君谋反,而他们却把矛头指向一个幼小的孩童,有过之而不及。
“当然不同!你是信王之女,你的父王,本该堂堂正正地登上那皇位,要不是李玄他先一步发现了先帝废太子立次子的遗诏,弑父夺君,怎会酿成如今这个局面!”
在他们一衆武将的心中,信王是最适合登上那皇位的人选,他心有城池,把百姓放在心上,既有帝王的仁心又有武帝的手腕。
可偏偏,让小人得逞了奸计。
如今,峰回路转,绝境之中又何尝不是天赐良机?
苏怀黎被一席话震得耳目发麻,原来……原来她爹爹本可以不用死。
她恍惚道:“可……可是,我从未想过……”
“郡主,贺绍他登上皇位是谋权篡位,但你不同,你姓李,只要你想,臣会拼尽全力,鞠躬尽瘁,死而後已。”
*
苏怀黎久久未能消化林鸣海的一席话,顿觉心有千斤重,直至回到房中,芙蓉喊着她,她才回过神来。
“小姐,李公子在房中等候你多时了,怎的现在才回来?”
苏怀黎进屋之後,才发觉李修守着一桌子的午膳,乖乖地等着她,她无奈地扯出一抹笑:“午时已过,你怎麽还没用午膳?”
李修乖巧道:“姐姐也还没用,我等着你。”
芙蓉还在一旁帮腔:“李公子可是在这足足等了一个时辰,饭菜凉了他又托人热了两次,就盼着小姐能吃口热乎的。”
昨日他们把李修接到了别院,在她眼皮子底下,下人出不了错,芙蓉更是担起照顾两个主子的职责。
莫名地,苏怀黎适才紧巴巴的心感受到了些许放松,她替李修盛了一碗热汤,温声道:“别拘谨了,吃吧。”
祝无恙难得申时之前回府,三人又一同用了晚膳,芙蓉带着李修去梳洗,而苏怀黎留在祝无恙房中。
难得留有一方静谧,两人相互依偎这在一方小榻上,怀里抱着人,祝无恙觉得心中无比踏实,甚至把玩起她垂散在肩颈的乌发。
苏怀黎软着嗓子道:“我今早去见了林叔。”
祝无恙侧头看她,有些失笑,可能是听多了她此前说的那些伤人心的话,如今还不太习惯她的脾气这样乖顺,每每都引他侧目。
他也柔着声音道:“他答应收留李公子了?”
昨日二人还在纠结李修的去留,眼看战事在即,僵持着也不是办法,目下观她神情,应该是谈妥了。
他伸手轻轻抚摸她的眉心,试图抚平眉间的哀愁:“都谈妥了,为何还要蹙着眉头?”
他不希望这事惹她烦忧,实在摆不平,还有他。
苏怀黎有些躲着他炽烈的目光,低声道:“对不起。”
他修长的手指一顿,疑惑道:“为何突然和我道歉?”
若是因为此前隐瞒他的事,他早就不计较了。
她缩进他的怀中,企图再汲取一丝温暖,此时多贪恋一些,日後或许便不会那麽怀念。
半晌後,她低低的声音传来:“我可能,不能和你一同去历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