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吗?”
哪咤摇了摇头,随即又顿了顿,语气带上几分不确定:“或许……知道吧。有时,窗边会多留一盏灯。”
那盏灯,是无声的守望,还是对飘荡孤魂的怜悯?他不敢深想。
“我没有娘。”
她从模糊的感知中意识到,她似乎不明白为何母亲要抱孩子,为何要投来关切的目光,所以她把一切归根于自己没有母亲。
“……什麽?”他转过头,眉头微微皱起。
与应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声音轻得像风:“我是被师父捡回来的,而且……”
“而且我杀了——”
哦,爹啊,死就死了呗。
後面的字眼在她舌尖打了个转,又无声地咽了回去。
杀父,于她而言,似乎并不比碾碎一片花瓣沉重。
他忽然伸手,带着点泄愤的力道,拽了下与应垂在肩侧的一缕发丝:“笨。”
她擡起眼,浅淡的眸子里映着他带着薄怒的脸,平静地问:“你呢?你不觉得我残忍吗?”
哪咤转身,目光如炬,直直刺入与应眼底。初升的晨光跳跃在黑亮的眸子里,映出她微微困惑的模样。
“知道我出生时是何模样麽?”他扬唇一笑,满是不在乎,仿佛在讲旁人的轶闻,“差点把稳婆吓死过去。”
“李管家说,我落地便是个肉球。人人都道是妖孽,李靖更是举剑便要劈下……”他眼底的笑意淡了,声音沉下去,“只有她……只有我娘,死死抱着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说这是她的骨肉,只有她……护着我。”
“所以,”他凑近,鼻尖几乎要碰上她的,清澈的瞳孔里清晰地映出她微怔的面容,“你觉得……我会在乎这个?瞧着挺聪明,怎麽这般笨?”
与应浅色的瞳孔微微睁大,映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素来平静无波的眼底,终于漾开一丝涟漪。
“……多谢。”最终,她也只挤出这两个字。
哪咤直起身,夸张地叹了口气:“就这?小爷我可是连出生时的糗事都抖落出来了!”
与应抿了抿唇,目光落在他发间沾着的一片细小槐花上,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将那点洁白摘下。
哪咤微怔,随即也擡手,从她鬓边掠过,拈下一朵完整的槐花,顺手别在她耳後。
晨光将两人并立的影子拉得细长。寂静中,与应腹中不合时宜地发出一声轻响。
“又饿了?”哪咤挑眉,“走,这次带你去吃陈塘关最好吃的——”
“三少爷!”清脆的童音脆生生打断了他。巷口处,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怯生生站着,双手捧着油纸包,“娘亲让我送来的……”
哪咤脸上的神色瞬间柔和下来,他弯下腰,笑容真切:“小桃?都长这麽高了。”
小女孩用力点点头,将油纸包往前一递:“娘亲说,三少爷顶顶喜欢她做的桂花糕了!”
与应看见哪咤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他只是蹲下身,视线与小桃齐平,温声道:“替我……多谢你娘。”
小女孩将油纸包塞进他手里,又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飞快地说了句什麽。
哪咤的耳根唰地红了,他有些慌乱地揉了揉小女孩的发顶:“小孩子家,莫要胡说!”
小女孩笑着跑开了,哪咤站起身,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咳,这是……”
“桂花糕?”与应指了指油纸包。
“啊,对,尝尝?”
芬芳的桂花香气扑面而来,与应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绵软的口感和桂花的香气在舌尖绽放。
“好吃吧?”哪咤得意地说,“张婶的桂花糕可是陈塘关一绝。”
与应点点头,她注意到油纸包底下还压着张字条,哪咤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迅速把字条收了起来,但眼尖的与应已经看到了开头几个字。
[三少爷,素知夫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