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应沉默前行,过了许久,她才开口:“怨?许是有的。”
她停步,转身正对着他,“可此刻,我来了。足证我仍在乎你。”
她凝视着他,“哪咤,你我已存世千载。有些事,不必口是心非了。”
“我们到此为止吧。”
“待你养全,便了结此缘。届时,你仍是那位高居云端丶受万民敬仰的三坛海会大神。而我,做个闲散小仙便好。”
“莲花根骨……或非坏事。它令你更纯粹,更近于‘神’。”
“只是你我……确然不再相宜了。”
哪咤:“你……要弃我而去麽?”
“非是弃你,莫要再彼此消磨了,可好?我不愿……你我变成牛郎织女那般,在怨怼中苦守漫长神生。太累了。”
“可是……”哪咤犹欲挣扎,眼中是灼急的痛楚,“我们历经了这许多……”
“哪咤。或许你我,不该落得如此终局,但至少……”她唇边浮起一丝飘渺的笑意,似水中碎月,“我们曾深爱过,不是麽?”
她眼中始终蕴着那点笑意,仿佛所有的泪,早已在过往岁月里,被眼前这人焚世的烈焰蒸干了。
与应:“你可知,我下凡尘,原是想忘却你。观音师父慈悲,予我消磨前尘的菩提珠。可如今,我悔了。我们的故事,总需有人记得。”
“可眷恋过往,非是渴求重来。一如此刻我仍爱你,可你,也终成过往了。”
哪咤凝望着她,心口痛得几乎无法喘息。
她向来如此,言走,便绝不回首。
昆仑雪巅如此,此刻亦然。
心底的悲怆几乎将他吞没。
眼眶灼热,湿意上涌,模糊了视线,他慌忙欲擡手擦拭,一只手却比他更快。
与应的指尖带着夜露的微凉,抚过他的眼角,替他拭去那点湿润。
一如很久很久以前,他曾无数次为她做过的那样。
“往後又不是见不到了。”
“你不许走,你心里分明还有我,你方才还说爱我!”
与应未挣脱,只静静看着他,看着他眸中翻腾的痛苦与茫然。
“哪咤,那你还爱我麽?”
哪咤欲言爱,他分明如此想她,如此痛,如此惧失她。
可是……爱为何物?
与应看着他挣扎茫然的模样。
“你看,你遗忘得太久了。纵使……纵使你真能将那些碎片尽数养回,又能如何?”
她提起了灯,昏黄光晕重新笼上她的面庞。
“如凉透的残茶,”她转过身,声音飘散在夜风里,“再饮,徒伤肺腑。”
看着她提灯决然前行的背影,似乎就要这样头也不回的离开他的世界,哪咤冲上前,自背後狠狠拥住她。
“你说的对,”他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冰冷而亲昵,“可我不甘。我哪咤所求之物,从无不得。你此刻仅为凡躯,我亦可……”
“你不会的,哪咤。”
“你不会伤我。我知。”
“那你要我如何?!要我怎样……才能留住你?!”
与应终于转身,挣脱他紧箍的怀抱。
她未退,反上前一步,伸出双臂,轻轻环住了他的腰身,将脸颊贴在他胸前。
“哪咤,待你养全了……”
“……便为我,落一滴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