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以为崔衍昭一听要见外宾就怯场了,才要照镜子整理仪容。
索虏是南人对北人的蔑称,当然北人也有针对南人的称呼——岛夷。
两边都绝不愿在口头上输了气势。
在崔衍昭那个时代,大家都是一家人,但在这里,双方之间的怨气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化解。
崔衍昭对此不好说什麽,道:“走吧。”
王清身为尚书令,是包括外交在内一应事务的总负责人。
他隔开欲要上前的鸿胪卿,羽扇挨个指过使臣团,对崔衍昭介绍道:“陛下,这是荀聪,燕国的大行台度支尚书;这是……”
崔衍昭目光在荀聪手里的尘尾上停留了片刻。
南方名士多用羽扇,而北方名士更偏爱尘尾。
荀聪手中的尘尾白玉为柄,米黄扇面上涂着红色的圆点,两侧粘着形似鹿尾的绒毛。
听说这些绒毛就是来自鹿尾。
看惯了羽扇,这个还挺特殊的。
荀聪见崔衍昭看过来,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道:“臣代表大燕而来,意欲与贵国结为兄弟之国,同心协力以抗僞夏。”
他从身後其他使臣那里接过国书,呈向崔衍昭:“这是我们大燕皇帝亲笔所拟的国书,请陛下过目。”
崔衍昭拿起来展开。
内容很长,这倒不是大问题,崔衍昭已经练出了看懂这时候的古文的能力。
就是……
写国书就好好写吧,为什麽要从一百年前的事情开始写?
崔衍昭心里满是无语地看完了燕国皇帝五代祖宗的英勇事迹。
到了最後四分之一的部分,贺兰绪才讲到重点:
[燕国与越国约为兄弟之国,此後……越国每年向燕国输送绢五万匹丶布二十万匹,燕国绝不犯界。]
崔衍昭:“哈。”
崔衍昭有点没绷住。
他忍着没吐槽,而是把国书递给身边的王清看。
刚登基时,他就去国库转了一圈。
府库中总共只有五千匹绢,两万匹布。
经过连番内乱外患,本该富饶的江南也没钱了。
本来看到这种要求,他是该生气的。但因为对面要的实在太多,要求太荒谬了,让他只觉得好笑。
这种情况就像一个每月只有二百零花钱的高中生走小巷子时被威胁交十万的保护费。
他只觉得对面是大梦想家。
王清看到後面的要求,优雅自若的笑都僵了一瞬。
崔衍昭幽幽对荀聪道:“如果你们的要求是这样的话……我父曾纵横河洛,我也未尝不可。”
先不管是不是真的可,气势不能输。
尤其在对面还摆出这麽个就是要触碰底线的情况下。
荀聪被崔衍昭这暗藏杀机的话震了一下:“……”
崔衍昭由衷感谢养父当年的战绩,给了他威慑的资本。
虽然後来因为种种原因,河洛还是没有回归朝廷,但养父还是成为了对面一代人的阴影。
荀聪深深看着眼前这个容貌鲜妍的年轻皇帝,虽然气质温和,可眼神却是令他也看不透的。
崔衍昭感觉暂时没什麽可说的了。
“使者就在此慢慢考虑吧。再过五日朕会召百官接待你们,希望到那时能有皆大欢喜的方案。”
说完毫不留恋地离开。
*
目前对燕国条件非常在意的只有王清。
他一回到府上,就派人把要好的官员找来,一群人围坐着,听王清讲述燕国的要求。
王清发愁道:“如今能北伐之将,唯王适安那小贼,可……”
可王适安与他们这些士族利益不和,若坐视王适安因功上位,王适安登基後,他们往後的日子不会好过。
沉默了一阵。
王清咬咬牙:“五万匹绢,二十万匹布,国库并无如此多资産。不如我们代陛下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