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街纵马
沈望舒说的这些,孟南湘何尝不知道,正因为她比谁都清楚,所以才会像现在一样生不如死。
这些话直白的戳穿了她为了逃避现实的虚假谎言,戳穿了她给自己狼狈又虚僞的自尊找的借口。
楚知默既然利用她,那为什麽不在利用完她之後狠心将她杀死,将她抛弃?
为什麽要像现在一样,让她活得如此体面?
她父亲既然昧着良心做了奸臣,那为什麽要做一个好父亲,好丈夫?
为什麽明明这些人她都应该狠,可她一个都恨不起来。
她不知道如今的一切她应该来怪谁,
心底总有个声音,无时无刻地低声诱导她,这一切都应该怪她自己,
是她贪图一个皇帝的真心,义无反顾进了宫,最终成了害死她一家的罪魁祸首,
是她忘恩负义,没有骨气,在皇宫中茍且偷生。
皇帝啊,皇帝,你为什麽就不能是个无情无义的人的?
这样,一切的错就都不在她的身上了,这样,她就不会因为沈望舒的几句话痛不欲生。
很久没有如此大情绪波动的沈望舒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她不解地盯着地上泣不成声的孟南湘,大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心痛,
但心底更多的是替皇帝不值,
为什麽楚知默对这个懦弱愚蠢的女人付出了这麽多的感情,即使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将她好吃好喝的养在宫里?
大梁本就皇嗣稀薄,尤其是楚知默的身体每况愈下,多少人都虎视眈眈盯着後宫,盯着秋水宫。
薛昭仪本身并没有多麽的重要,这後宫中每天都在死人,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昭仪,家族势薄,就算是被人下毒,横死宫中,也无人在意。
但她肚子里还有一个不是吗?
中秋宫宴上的一场毒杀在前朝会掀起了多大的风浪!
她不用想都知道那一陈子,楚知默会面对外界多少的血雨腥风。
可他都抗了下来,一声不吭地将孟南湘锁进了昭华宫。
一道宫门,幽禁了孟南湘,也隔绝了血雨腥风。
沈望舒止不住地上下打量起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
若说长得美,後宫中美女如云,她孟南湘容貌虽秀丽,却绝对算不上上层,若说聪慧,一个连楚知默的苦心都看不出来的废物,既不懂得人情世故,也不懂後宫之道,
甚至连她都能为楚知默做些什麽,
而她呢?
自怨自艾,甚至将一切推到了楚知默的身上,
她诛的是谁的心?是她自己吗?
她诛的心分明是他楚知默的心!
最後,沈望舒深呼了一口气,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自己有些凌乱的发髻,眼神中收敛了最後的怜悯,再看向地上之人时,只剩下不屑和冷漠,
“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嫔妃,以本宫的身份和地位,有什麽必要来看你的难堪?”
就凭她?
“当真是不配。”
说罢,精致华美的衣角转动,身形袅袅,高傲地转身离去。
鸿雁飞过,在高湛的天空中不留下一丝痕迹,秋风带来的已经不止是秋的萧瑟,还有东的凛冽。
长岚街上,人来人往,菜农摆弄着秋收後最後一批收成,眼底似有欣喜,却又带着过往一年的不舍和感叹,
一道青色衣角从他面前划过,换回了他的思绪,身体本能地喊道,
“这位哥儿!看看,这是今年最後一批新鲜的萝卜了,再想买到新乡的可就难了!”
左元姝将自己缩在毛茸茸的披风中,被小贩的叫卖声喊着了脚步,不冷不淡地回过头,目光落在了水灵灵的萝卜上,一个个看着汁水充沛,若是咬上一口,肯定脆生。
“您这是怎麽卖的?”
她一开口,温润清冷的嗓音让人不自觉地心神舒缓,小贩一拍脑袋,连忙在脸上摆出了道歉的架势,
“哎呦,恕小人眼拙,小姐怎的这一身打扮?可是要买些萝卜?”
左元姝并没有因为小贩的话而动怒,反而对着萝卜起了兴趣,
小贩热切地给她报了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