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在做梦,也或许是错觉——全身猛地一抖,是颜绮和他唇齿相依时开口说话,每说一个字,他们的唇瓣都会碰到一起。
她说:“今晚表现不错,这是赏你的。”
说罢,靠在他身上的人缓缓离去,分开前还意犹未尽舔了下虞闲的唇,像是在上面打下标记。
鸟虫识趣,暂不出声,悬挂在门前的两盏飘带灯,亮着暖人的光,异色飘带扬起又垂下,起起落落不停。
虞闲雕塑般静默良久,倏然擡眸,和一直凝视他的颜绮视线相撞,瞬间交缠起来。
虞闲擡手摸了摸唇瓣的湿濡,平日寒凉的唇,此刻却是滚烫。
他目光灼灼,喉结上下一滚,试探地:“殿下对所有帮你的人都是这样吗?”
颜绮讶异挑眉,双手也不在桎梏虞闲,环胸不屑:“自然。”
她不明白虞闲怎麽会是这个小心翼翼的模样,和大名鼎鼎的弥仙山大师兄身份可不服。
恶趣味上来,颜绮轻笑着一字一顿:“这是乖孩子应该有的奖赏。”
又看了怔愣原地的虞闲好一会儿,耸肩,进入寝宫,她不在箍着虞闲,接下来是进来还是离开,全看他自己。
月光温柔洒下,给地上薄薄一层积雪又盖银霜。
白色雪地中,颜绮没有回头,垂眸看着脚下影子,不多时,本来形单影只的影子旁,多了另外一个身影。
颜绮满意勾唇笑了。
虞闲快速收拾好刚才那一副呆滞模样,本就红润的唇在他焦躁的啃咬下更加鲜红,他不敢对长公主有任何不满,只能看着颜绮的背影暗恨自己。
颜绮调笑:“虞闲公子不回虞家了?”
“……殿下,我伤口好像撕裂开了。”
就这一句话,颜绮放弃对他的调戏,也不知道虞闲这样是怎麽想的,不过他一示弱,对颜绮来说很受用。
把人带进屋,点亮九枝灯,整个殿内瞬间亮堂,颜绮拿来药箱,没叫太医,亲自动手给虞闲包扎。
经过刚才那麽一出,虞闲对于半裸在颜绮面前接受度良好。
铠甲过于沉重,红色内衬和皮开肉绽的肌肤融合在一起,颜绮轻手轻脚拿镊子撕开。
火光下看清虞闲口中所谓的小伤长这样,一片猩红的後背,鞭痕和铁烙印交叠,有些地方甚至开始发脓,黄色汁水和血液混合流淌。
颜绮没好气按了一处尚且能看的肉,一发牵而全身动,虞闲难耐嘶哑一声。
她点了个暖炉塞虞闲怀里,又拿出块布叫他咬着。
烛火摇曳,虞闲脖颈的青筋一次又一次突起,短短几秒,他的血已经铺满床榻。
颜绮越看越惊心,好不容易刮下好後背的最後一处腐肉,叫虞闲擡起手臂包扎,一个士兵在夜色中狂奔过来,神色匆匆,隔老远就半跪下来:“殿下,曲咏将军,战死了。”
一言激起千层浪。
颜绮手一抖,没控制好力道,虞闲仰起脖子闷哼一声,冷汗浸透全身。
“什麽时候的事?”颜绮放下手上的东西,转身看着士兵。
士兵低垂脑袋,脸上还有血,“就在今天,鸡鸣的时候。”
据说曲咏死的时候,边关下了半月的雪骤停,一阵风吹过,摧枯拉朽毁灭敌方的军队,但一吹到黎国,只能感受到春风渡人的温暖。
鸡鸣时,大多数士兵也才刚刚早起,颜绮和虞闲回京的消息应该是被泄露出去,敌方忽然就开始偷袭,还派兵去烧黎国军队粮草。
关键时候,曲咏从城池上一跃而下,精准落在白色马匹上,铠甲许是急忙之中佩戴,看着有点凌乱,但是她一握剑,那股子傲然天成的将军气势便压倒衆生。
身後的士兵还在整军待发,她一人骑马立于城门,对天狂笑三声,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直取对方敌首。
这一击,直接爆发战争。
曲咏鏖战一天一夜,他们黎国这座城池本就易功难守,在双方数量差距不多情况下,曲咏是处于劣势的。
亥时一刻,曲咏似乎明悟什麽,大笑着断了自己的剑,孤身闯入敌营,无人能挡,最後与敌营潜藏的三个将军奋力一战,把敌人首领全杀死时,曲咏也力竭被百枪穿身而死。
曲咏这一招激起黎国士兵斗气,黎国以碾压之势连压覃国三座城池,抢回曲咏尸身,如今正运回京城。
嚯,断剑?
颜绮瞬间了然,曲咏这是也想起来了,在复刻她最初出名的一幕——毁剑融骨,抽骨为剑。
曲咏的身体就是风止剑的剑鞘。
“曲咏将军有留下什麽吗?”颜绮问。
士兵犹犹豫豫,还是道:“有,曲咏将军在孤身闯入敌人军营前嘱咐过,她死了送国师那去,国师死了就葬在一块。”
这是一个很莫名其妙,也很无礼的要求。
每一任国师都会有自己单独的陵墓,还没有与他人合葬的先例。
曲咏为黎国卖命十几年,十二岁就上战场带兵,折服无数人,皇帝要是有点良心,就不会拒绝。
颜绮点点头:“你下去吧。”
今夜注定不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