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得到想要的回答,颜绮直愣愣站着,沉默睨着颜淳。
周围路过原本想打招呼的教徒看情况不对,默默绕开父女俩。
“颜淳,”颜绮直呼他大名,语调冻得掉冰渣,她一字一顿,“你撒谎的样子很蠢。”
颜淳张开的嘴又闭上,垂下肩,不说话了。
“他在哪儿?”
颜绮又重复一遍。
“诶,乖女不哭,爹带你找他。”颜绮可能都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带上微不可察的哭腔。
颜淳急了,把和虞闲的约定扔在脑後,屁颠屁颠就去找人。
颜绮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魔界见到离开三月之久的爱人,找了那麽久,结果那人就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他一直藏在自己的房间里。
颜绮被颜淳带回的时候,甚至有点蒙圈,直到逐春剑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一下怼到她面前,嗡鸣不停,似在控诉。
颜淳咳了一声:“他在里面,别说是我带你来的。”说完,溜之大吉。
颜绮深吸一口气,这还是第一次她进自己房间,如此疲累産生想後退的想法。
红色朱漆大门前,颜绮一下一下摩挲逐春剑,安抚好它不再震动後,颜绮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看见那人时,他浑身颤动,眼尾发红,眼中也仅剩癫狂和零星清醒。
灰色和白色鲛纱层叠,皆被血染成暗色,这一块干涸,那一块湿润。
他的血不会流干吗?
精致的发冠松松垮垮搭在长发上,昔日温润如玉,陌上公子,如今却只能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窝在她的榻上,抱着含有她气味的枕头,苦苦挣扎。
颜绮猜的没错,虞闲就算入魔也不会跑去魔宫,在幻境中她向现实投来的一眼,足以叫他産生一种名为“恐惧”的东西。
在意志混乱时杀掉衆多仙门後,他逃一般回到这里,在颜淳的帮助下藏在颜绮房间内,靠着她的一点味道,抵挡一轮又一轮的混沌和侵蚀。
他没有留意到颜绮的到来,维持住自己的清醒不要去杀人已经是强弩之末。
床榻上的纱帘被掀起,颜绮走进,敛眸看他。
虞闲全身都冒着虚汗,洁白的脚踝遭铁链束缚,明明自己都狼狈不堪,却还是尽力在清醒的情况下保证颜绮房间的整洁,未损一物。
“行芸……”颜绮不忍闭上眼,呼吸放慢,神情冷静,但出口的,颤抖的声线早将她出卖。
承受极大痛苦的虞闲乍然听见爱人的声音,哆嗦起来,下一秒就把自己埋进怀中的软枕中,蜷得更厉害,哪怕是轻微的动作也让他脚腕的铁链哗啦作响。
“虞行芸。”颜绮长吁一口气,郑重而漠然地唤他。
虞闲剧烈战栗,呜咽着什麽,他好像没听到颜绮的呼唤,逃避地在软枕中汲取爱人曾经留下的气息。
颜绮不信他没听见,罕见的,她沉默顷刻,再次喊他。
她站在属于自己的房间里,默默想着,如果虞闲还不理她,那她就走,再也不会理她了。
虞闲没回应她,他缩成一团,背对颜绮,似乎在闷声低语。
颜绮不知道虞闲到底承受着何等痛苦,才会令他一个本是高山明月般的人物,沦落为如此模样。
诺大房间内就他们二人,颜绮的屋子本就一个类似密室的存在,为的就是不让他人打扰。
颜绮不说话,虞闲的声音就落地可闻,不复往昔温柔。
颜绮眼睫下垂,思索片刻,软下心来凑近去听,可算听清他到底在呢喃什麽。
登时,颜绮怔住,身体有一刻的不自然,她指尖发痒,顺着血管针扎似疼到心里。
她僵硬的,听见爱人的渴求:
“别看我,求你,不要看我。”
眼泪湿濡一片衣裳,如此堕落,如此不堪,虞闲妄图止声,把自己藏起来,遮住自己这麽丢人的一面。
可换来的只是铁链攥红脚腕,床榻四角的铃铛叮叮当当昭示其难堪。
颜绮哽咽,吐出的每一口气都沉重起来,她强逼自己冷静,不要伤心:“虞闲。”
那人窝在床上,看不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