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司马前来汇报军务,听到叫骂,于账前踌躇。
唐沐军军纪严明,误了军情当处以仗刑。
左司马擦擦冷汗,破账而入,抱拳道:“将军,卢自明及其馀党已押入账中,何时提审?”
傅初雪冷哼一声,替将军做主,“现在便审。”
善县知县犯错,按理应由西陲知府审理,然沐川为正一品丶又有爵位加身,官职在地方督抚以上,提审犯人无需上疏丶更无需知会当地知府。
审讯账内火烛幽暗,卢自明跪在中央,双手缚于身後。
左司马手执刑鞭,“通倭按律当斩,你知道什麽就说了吧,也好免受些皮肉之苦。”
卢自明哆哆嗦嗦,“下官只是碰巧在场,委实是不知有倭寇。”
“下官?”沐川冷眉上挑,不怒自威。
卢自明立刻改口,“罪臣原本与知府焦宏达平级,听田建义说,焦宏达就是因为举办此等法事丶近三年才会平步青云,罪臣也想升官,所以……”
沐川:“田建义是何人?”
“是善县的地主。”
“地主的话你也信?”
“田建义靠贩卖私盐起家,与知府往来密切。”
卢自明当面一套背後一套,曾信誓旦旦地保证,善县绝无杀人越货的勾当,今日带头干杀人谋皮的勾当。
通倭需有人证物证,倭寇已死,卢自明承认法事,但不承认通倭,就是想通过混淆概念蒙混过关。
审讯僵持之际,一双节骨分明的手拉开审讯帐,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茍,手背在烛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
沐川见手识人——整个大虞,只有傅初雪有这般整洁漂亮的手。
傅初雪缓步入账,将卢自明在祭坛说过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他:“世间太苦,东川侯手执王命旗牌,不如早些送你去极乐。”
人证亲临现场,卢自明面色惨白,“你,你,你”了几声,说不出下句。
傅初雪替他说,“在下延北世子傅初雪,刁民胆敢对本世子不用敬称,当处鞭刑。”
左司马看向沐川,沐川点头,左司马举鞭,牟足劲儿抽。
卢自明被抽得嘴歪眼斜,惨叫连连:“左司马饶命,世子饶命,东川侯饶命!”
左司马抽完了,傅初雪不解气,一脚踩在被打烂的脸,“善县土地肥沃,你不将心思用在正处,反而与倭寇同流合污!”
“啊啊啊——”卢自明叫得像杀猪,“世子莫踩,罪臣什麽都说,什麽都说。”
“祭祀现场并无田建义,全程都是你与倭寇接洽,还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妄图将我们绕进去?”傅初雪一语道破,“私盐涉及官员衆多,没有个把月查不完,你故意说这条线,就是死到临头还想拖!”
“你为了敛财,将妹妹嫁给田建义,现在又咬出田建义,背信弃义。”
“罪臣背信弃义!”
“你妄图凭借邪术平步青云又阴险狡诈胆小怕事,着实可恶。”
“罪臣可恶!”
“你作恶多端去的定不是极乐,只会走刀山下油锅。”
“啊,啊,罪臣……”卢自明狡辩不得,只能认罪。
傅初雪像只嚣张跋扈的野猫,打着匡扶正义之名,行屈打成招之实。
沐川一瞬不瞬地盯着穿着自己衣物的狠辣美人,眸色沉沉。
来西陲虽只有一队轻骑,然营帐排列整齐。
哨兵长枪直至苍穹,兵器架上长矛如林,微风吹来,军旗声声作响。
傅初雪踏出审讯账,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左司马捧着认罪书,问:“接下来是要审田建义丶还是审知州焦宏达?”
交易完成,恶气出了,接下来要审谁与他无关,傅初雪伸了个懒腰,“在下方才受了惊,需回营小憩片刻,二位聊。”
语毕,晃晃悠悠踱入将军帐,比起“受了惊”到更像是“犯了懒”。
在西陲审知州绕不开高远王,沐川收回视线,声音有些低:“先查田建义。”
“是!”
“另一件事,也查到了。”左司马呈上红文锦盒,说:“盒中装的是蛊虫。”
傅初雪查案的方法过于凶险,若能控制虫子,大可让焦宝扮哑女,没必要以身涉险。
大虞四洲,南遇人善制蛊,沐川觉着事有蹊跷,便命人前去查探。
“此蛊可有毒?”
左司马摇头,“南遇制蛊师说,蛊虫分雌蛊和雄蛊,无论距离多远,雄蛊都能找到雌蛊。雌蛊有毒,给宿主下的都是雌蛊;雄蛊无毒,此为雄蛊。”
原来傅初雪并非能控蛊,而是中了蛊毒,雄蛊能找到他体内的雌蛊,所以只能由他扮哑女。
沐川收起锦盒,眸色晦暗,“今日之事全面封锁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