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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过天晴（第2页）

陈狸的心像是被这句话轻轻撞了一下。他睁开眼，看着怀里的人。孙一栩微微低着头，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神情专注。他知道，孙一栩正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笨拙又真诚地构建着他们的“家”。

“那，”陈狸松开他，端起那杯被评价为“苦”的拿铁，郑重其事地又喝了一大口，然後眯起眼笑，“孙咖啡师的特调，果然回味无穷。以後我的胃就交给你了。”

“少来。”孙一栩终于笑了，眼角弯起好看的弧度。他抢过杯子，“凉了，我给你热一下。”

“不用那麽麻烦。”陈狸跟着他蹭到微波炉边，看着他操作，忽然想起什麽，“对了，今天天气这麽好，闷在家里可惜了。我们等会儿去趟超市吧？买点食材，晚上我给你露一手。”

“你？”孙一栩挑眉，表示怀疑。陈狸的厨艺仅限于煮泡面和煎蛋。

“看不起谁呢？”陈狸伸手捏他的脸，“我最近可是偷偷和景天学了好几道菜。总不能老是让你做饭，对吧，男朋友？”

“男朋友”三个字被他念得又轻又软，带着珍视。孙一栩的心瞬间化成一滩糖水。他拍开陈狸作乱的手，嘴角却高高扬起。

“好啊，”他关上微波炉，转过身，眼神亮晶晶的，“那我等着品尝陈大厨的手艺。要是搞砸了……”

“搞砸了我们就点外卖，”陈狸理直气壮地接话，伸手接过重新热好的咖啡，另一只手自然地与孙一栩十指相扣，“然後一起坐在沙发上，一边吃一边看电影。怎麽样，计划通？”

“嗯，”他用力回握那只手，“计划通。”

窗外，阳光正烈，将阳台晾着的衣服都晒出了一股皂角的干净味道。他们计划着午睡醒来後，就用采购来的食材好好做一顿晚餐。

然而，初夏的天气就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午後，天空还是一片湛蓝，几朵白云悠闲飘过。可当陈狸和孙一栩提着满满几大袋食材刚从超市出来，走到街口，天色竟毫无预兆地暗了下来。一阵带着湿气的凉风卷地而起，吹得路边的梧桐树叶哗哗作响。

“不会要下雨吧？”孙一栩擡头看了看迅速聚拢的乌云，话音还未落，豆大的雨点就劈里啪啦地砸了下来，起初是稀疏的几点，紧接着便连成了线，很快织成了一道密集的雨帘，视野瞬间变得模糊。

“糟了，真没看天气预报。”孙一栩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有些懊恼。他们站在超市的屋檐下，这小小的遮蔽根本无法阻挡被风吹斜的雨丝，裤脚很快就被打湿了。

陈狸探头看了看天色，这雨一时半会儿没有停歇的意思。他当机立断，将几个沉重的购物袋灵巧地并到一只手上拎着，空出的另一只手则利落地将自己身上那件薄款外套脱了下来，用力一抖，撑开在两人头顶，形成了一个简陋却及时的“移动帐篷”。

“别等了，这雨停不了。准备好了吗？我们冲回去！”陈狸侧过头，对孙一栩露出一个带着点冒险意味的灿烂笑容。

孙一栩被他感染，也笑了，用力点头：“冲！”

两人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随即顶着那件可怜的外套，一起冲进了滂沱的雨幕中。雨水敲打在头顶的布料上，发出急促的“噗噗”声。水花在他们奔跑的脚下四处飞溅，冰凉的水汽扑面而来。陈狸尽力将“伞”往孙一栩那边倾斜，自己的半边肩膀很快就被淋透了。孙一栩察觉到了，悄悄用手擡高那件外套，想为陈狸也多挡一点。

这段路其实并不长，但在大雨中奔跑，却仿佛被无限拉长。他们听着彼此急促的呼吸和踩在水洼里的脚步声，还有周围世界被雨水冲刷的哗哗声，一种奇异的丶共患难的兴奋感在心头涌动，忍不住一边跑一边大笑起来，像个两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终于冲到公寓楼下时，两人都已是气喘吁吁，模样狼狈不堪。头发完全湿透了，软塌塌地贴在额前，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滴。身上的T恤也湿了大片，紧紧贴着皮肤，带来冰凉的触感。陈狸那件充当雨衣的外套更是彻底沦陷，沉甸甸地滴着水。

他们站在单元门的雨棚下，看着彼此落汤鸡般的滑稽模样，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指着对方，爆发出更响亮的大笑，笑得几乎直不起腰。

“哈哈哈……你的头发……像只被打湿的小狗！”陈狸一边喘着气一边说。

“你还说我！”孙一栩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反击道，“你看你的T恤，都透明了！”

笑闹间，陈狸放下沉重的购物袋，转过身，伸手帮孙一栩将黏在额前那几缕湿透的黑发轻轻拨开，指尖温柔地擦去他睫毛上挂着的一颗细小水珠。他的动作很自然，眼神里带着未褪的笑意和显而易见的宠溺。

“好像两只快乐的落汤鸡。”孙一栩感受着他指尖的温度，呼吸渐渐平复，眼睛却因为刚才的大笑和奔跑显得格外明亮。

“纠正一下，”陈狸一本正经地板起脸，眼底却漾开着温柔，“是两只幸福的落汤鸡。”

说完，他掏出手机。拍下两人狼狈又幸福的照片，幸运的是，手机放在裤袋里，只是边缘有点潮湿，并无大碍。他熟练地解锁，点开音乐软件，选了一个常听的私人歌单，然後分了一只耳机，自然而然地塞到了孙一栩的右耳里。

轻柔舒缓的爵士乐缓缓流淌而出，萨克斯风慵懒的音色与钢琴清脆的敲击，奇妙地与窗外哗啦啦的丶永不停歇般的雨声融合在一起，构成了一曲独一无二的丶属于这个午後的背景乐。

他们没有急着上楼去处理这一身的湿漉。就那样并肩站在楼道口，静静地听着音乐，看着眼前的雨帘如珠幕般倾泻，将远处的楼房丶街道和树木都模糊成一片氤氲的水色。空气里弥漫着雨後泥土和青草被洗涤过的清新气息，也混杂着彼此身上微潮的丶带着淡淡沐浴露香气的味道。

世界的声音仿佛被隔绝了，只剩下雨声丶乐声，和彼此近在咫尺的呼吸声。陈狸的手自然地垂在身侧，然後，小指悄悄地勾住了孙一栩同样垂着的手指，轻轻摇晃了一下，随即，整个手掌覆盖上去，与他十指紧密地交握在一起。掌心相贴，传递着比雨水温暖得多的体温。

“好像，”孙一栩望着朦胧的雨景，声音很轻，仿佛怕打破这片宁静，“就这样站着，什麽都不做，一直到天黑……也挺不错的。”

“嗯，”陈狸应着，没有看他，目光也落在远方，但握着孙一栩的手却收紧了些，语气温和而笃定，“和你在一起，在哪里，做什麽，或者不做什麽，都一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了，又被雨水浸泡得柔软。那些来自外界的纷扰丶过往的阴霾，在此刻都被这巨大的雨声冲刷得模糊而遥远。他们拥有的这个小小屋檐下，温暖丶安宁，且完满。雨水带来的不是狼狈，而是一场意外的丶关于陪伴的浪漫。

听完一首歌，孙一栩有些冷的搓搓手臂对陈狸说：“是不是有点傻。”

“我也觉得哈哈哈哈，”他拉起孙一栩的手，提起地上的购物袋，“那我们回家洗个热水澡，然後……执行我们的‘计划通’。”

“好，”孙一栩笑着跟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