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友的眼神瞟了瞟正假装看风景的王大力,“这不,真让班长料中了!你小子还不快吃?!”
这一杵子反而让那新兵鼻子猛地一酸。
他抓着那块带着战友体温的巧克力,吸溜了下鼻子,眼圈有点泛红地看向前面那个故意不看他、只留个宽厚背影的王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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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长……”他声音有点哽咽,“班长,我听人说,想知道一个人怎么样,就带他去旅行…………班长,我觉得和您一块出来拉练……您对我还是挺好的!”
王大力终于回过头,眯缝着眼睛,那眼神里带着点戏谑,又藏着不易察觉的关切:“嗯?这话听着新鲜。合着平时我对你就不好了呗?加练的时候骂你骂少了?”
“没有没有!”新兵赶紧摇头,破涕为笑,脸上还挂着点泪痕,语气却真诚无比,“班长最好!整个新兵连就咱们四班长最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撕开巧克力的包装,狠狠咬了一大口,浓郁的甜香和可可的微苦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像一股暖流迅涌向四肢百骸。
王大力听着这带着明显夸张和依赖的马屁,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那是一种被认可、被需要的满足感。
但他嘴上依旧不饶人:“行了行了,少在这儿拍马屁!巧克力也堵不住你的嘴?赶紧把脸上那点猫尿抹干净!一个老爷们儿,十八九的大小伙子,动不动就红眼圈,像什么样子!这点出息!”
“是!班长!”新兵响亮地回答,迅用袖子抹了把脸,狠狠嚼着嘴里的巧克力,原本软的腿似乎又有了点力气。
他看向王大力背影的眼神,多了份由衷的感激。
这小小的插曲,像一块投入冰冷湖水的暖石,在四班这个小小的集体里漾开一圈温暖的涟漪。
饥肠辘辘依旧,山路依旧难爬,但心里却似乎踏实了不少。
蜿蜒的山路像一条被随意丢弃的枯黄草绳,固执地盘绕在望不到头的墨绿山峦之间。
入目所见,除了层层叠叠深浅不一的绿,再无他色。
十月的晨光,终于穿透薄雾,却吝啬地带不来多少暖意,反而像一层冰冷的纱,覆盖在汗透的脊背上。
急行军积蓄的热量,在山风持续的、带着湿气的吹拂下,迅蒸殆尽。
身上那层薄薄的作训服,此刻如同浸了冷水又晾干的纸壳,冰冷地贴在皮肤上,非但无法御寒,反而成了传导寒意的帮凶。
不少新兵下意识地把冰冷的钢枪紧紧抱在怀里,好似那是唯一能汲取一点暖意的火炉,佝偻着背,试图将自己缩得更紧一些。
饥饿、疲惫、低温混杂在一起。
本就空荡荡的胃囊在低温刺激下痉挛紧缩,血糖更低的身体对寒冷更加敏感。
每一步挪动都像是踩在冰水里,冷风刮过脸颊如同小刀片在割。
许多新兵脸色青,嘴唇白,感觉自己就像田埂上那些被霜打蔫、无人问津的小白菜,孤零零地烂在这片寂寥的绿色里。
终于,在攀爬了仿佛一个世纪之后,队伍抵达了半山腰一处相对开阔的平地。
连长那声如同天籁的命令炸响在所有人耳边:
“全体都有!原地休整!”
“轰——”
瞬间松懈下来的意志直接带垮了身体。
所有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不管不顾地瘫倒在冰冷的泥地上、碎石上、枯草上。
你靠着我,我枕着他,胸腔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喉咙里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连抱怨的力气都彻底耗尽了。
一时间,整个开阔地只剩下沉重而杂乱的喘息。
连长从队伍前方踱步过来,看着这群东倒西歪、狼狈不堪的新兵蛋子们,脸上非但没有责备,反而带着一种“过来人”的促狭笑意:
“啧,瞅瞅你们这熊样儿!行啦,饿得差不多了吧?再不喂点东西,我看这片山头都得被你们吞肚子里去!”
指导员也笑呵呵地接话,对跟在身边的警卫员吩咐:“去,通知炊事班,赶紧把早饭送上来!让这群饿狼填填肚子。”
“是!”警卫员应声,小跑着消失在林间小路。
“大家赶紧把鞋里的沙子倒一倒,不然更容易磨出水泡!”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但对饥肠辘辘的人来说,每一秒都是煎熬。
对周围都是臭鞋篓子的人来说,这味道更是煎熬!
好在场地够大,风够快,臭味还没有弥漫开来,就被吹向远方。
当炊事班的战士们抬着保温箱出现在视野里时,无数道焦渴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分下来的“早餐”简单到近乎简陋:每人两个拳头大的、冷冰冰硬邦邦的白面馒头,一袋纯牛奶,一颗同样冰凉的水煮鸡蛋,还有一袋小小的、红油油的涪陵榨菜。
饥火燎原之下,即使是冰冷的食物也散着难以抗拒的诱惑。
战士们捧着这来之不易的补给,眼睛都冒了绿光,迫不及待地咽着唾沫。
但看着那坚硬如石、掉地上能砸个坑的冷馒头,不少人又犯了愁——
太干了,咬下去怕是会噎死,怎么下口?
林白礼貌地从炊事员手中接过属于自己的那份,道了声“谢谢”。
但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立刻开啃,而是将目光转向了身旁刚坐下的张广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