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门外,甚至能听到门内那道极轻丶极平稳的呼吸声。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过去他监听着简星岁房间里的一切声音,是为了寻找安心的证据,而现在,他最害怕的,却是这片刻的沉默。
他擡起手,用指关节在门板上轻轻叩击了三下,不轻不重,节奏却恰好是那首未命名曲子的前奏。
门内的呼吸声有了一丝细微的改变,简星岁擡起了头。
他这才缓缓推门而入,没有走向中央,而是将那把承载着他所有秘密的吉他轻轻放在了角落的墙边。
“今晚我不唱歌。”他看着简星岁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我想……学怎麽开口。”
最後到达的是季燃。
或者说,他是被人半扶半抱着送来的。
就在半小时前,他在宿舍门口毫无征兆地晕倒了,心跳过速的警报让随行的医护人员脸色大变,紧急处理後又被悄悄送了回来。
护士反复叮嘱他“必须静养,避免任何情绪上的剧烈波动”,可他只是固执地摇头,嘴唇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如果不去,我才真的活不下去。”
他虚弱地靠在门框上,整个人像是随时会碎裂的瓷器。
他的手里,却紧紧攥着一支崭新的丶还未拆封的录音笔。
“以前我录下‘对不起’,是因为我以为你在听我的遗言。”他的声音因为虚弱而不住地颤抖,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力气。
“现在这支,我想录‘我在’。”
简星岁沉默地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从他冰冷的手中接过了那支录音笔。
他没有多说一句安慰的话,只是当着季燃的面,撕开包装,按下了录制键。
那盏熟悉的红灯亮起,他将录音笔递到季燃嘴边,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那你现在就说。”
季燃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滚烫的棉花。
他拼命地想发出声音,可眼泪却先于任何话语,汹涌地滚落下来。
一滴,两滴,砸在他紧攥着衣角的手背上。
“我……”他哽咽着,最终用尽全身的力气,吐出了那个他渴望了太久的词。
“……在。”
五个人,终于在这间小小的练习室里围坐成一个不甚标准的圆圈。
耳机重新被戴上,五根数据线如同脆弱的血管般交织在冰冷的地面上。
墙上的屏幕里,五条心跳曲线在短暂的波动後,再次趋于同步,却始终隔着一道微不可见的缝隙,无论如何都无法完全重合。
门外,值班室的老吴透过猫眼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悄然退回到自己的岗位,在工作日志上写下新的一行字:“第41天,门开了,但他们还没学会一起呼吸。”
突然,简星岁毫无预兆地摘下了自己的耳机。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一把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夜色瞬间涌入,楼下停车场里,那四辆分属不同主人的车依旧静静地停在原地,车灯早已熄灭,像是四具被主人彻底抛弃了逃离退路的钢铁棺椁。
他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表情各异的四人,声音很轻,却像针一样扎进每个人的耳朵里:“你们以为走进这间屋子就够了?可你们的心跳……还锁在各自的牢里。”
话音落下的瞬间,主控台猛地发出一阵急促而刺耳的警报声,红色的警告标志在屏幕上疯狂闪烁——系统检测到来源不明的外部信号,正在尝试暴力入侵备份母盘。
简星岁脸上的平静瞬间被一种极致的冰冷所取代,那双总是带着疏离的眼眸里,第一次燃起了真正的寒意。
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狠戾:“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好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