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陆扬:意外的活力
经历过妈宝养生男的洗礼,我对相亲这件事彻底失去了热情,甚至有种生理上的排斥。那些被精确计算过丶带着某种目的性的社交,让我感到透不过气。他们谈论着房産丶车子丶年薪丶户口,眼神里却没有一丝对“人”的好奇。我感觉自己像一盘被明码标价的菜,等待着被品鉴,而不是一个有血有肉丶有灵魂的林意。
我把重心重新放回工作,每天在金融圈的硝烟中摸爬滚打,那些数字与曲线虽然冰冷,却至少清晰可控。只有在工作结束後,当华灯初上,我悄悄溜进转角的咖啡馆,才能找到片刻的安宁。那里的手冲咖啡,如同陈泽老板本人,沉静而有力量,每一口都带着豆子本身的生命故事,每一段黑胶音乐,都像老电影的独白,把喧嚣的上海暂时隔绝在店门之外。我喜欢窝在角落的沙发里,翻着一本半旧的小说,让思绪随着咖啡的香气和唱针的摩挲,飘向远方。我的心,像被厚厚的冰层包裹着,虽然渴望融化,却又害怕那融化後的空虚。
那天晚上,苏雅约我在一家新开的创意酒吧小酌。她听说我最近相亲的惨状,破天荒地露出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同情。苏雅总是这样,她的关心藏在最不经意的言语和行动里,像她那副永远架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把世间万物都框定在理性的边界内。
酒吧的设计很有趣,裸露的水泥墙面,工业风的吊灯,却又在角落里摆放着几株生机勃勃的绿植,与墙壁上涂鸦般的大胆抽象画形成鲜明对比。音乐是那种节奏感很强的电子乐,带着一股年轻的躁动。我端着一杯金汤力,看着杯中气泡上升,感觉自己与这个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别急,”苏雅抿了一口酒,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我有个朋友,刚从国外回来,人很阳光,做互联网的,说不定你会有兴趣。”
我扯了扯嘴角,对她口中的“阳光”二字已经免疫。经历了那些相亲,我才发现自己真正想要的,不是耀眼的阳光,而是能滋养我,坚定选择我的,哪怕是一束微弱的月光。那种可以穿透我内心防备,给我稳定和力量的光。我怀疑,在如今这个“阴盛阳衰”的上海,这种光,如同海市蜃楼般稀有。
正当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思考着下一个“奇葩”会以何种面目出现时,酒吧门口突然出现了一抹过于明亮的身影。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却难掩一身的腱子肉和少年感。一头微卷的短发,好像刚从沙滩上走下来,带着一股未被都市驯服的自由气息。他的笑容很盛,眼睛弯弯的,像个没长大的大男孩,但那眼神里又藏着一股敏锐的光芒。
他径直走到我们桌前,大方地伸出手,丝毫没有犹豫。“嗨!你们好,我是陆扬。苏雅的朋友?”他的声音带着点京腔,透着一股不羁和自信,却意外地不让人反感。
苏雅推了推眼镜,言简意赅地介绍:“这是我朋友林意。”
“林意?好名字。”他咧嘴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没有丝毫拘谨。“你看起来…很有故事。不像金融圈那些人那麽‘板’。”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带着一股打量的好奇,却没有那种令人不适的油腻或轻佻。
我有些意外。通常,初次见面的人,总会先从我的职业丶年龄丶户口丶房産这些“硬指标”入手。他却直接看到了我“不板”的一面,仿佛透过我职场上那层坚硬的壳,看到了一点点真实的我。这让我对他生出了一丝微妙的好奇,尽管他周身散发着一种我不太熟悉的丶过于明亮的丶甚至有些“吵闹”的气场。那种气场,就像夏日正午的阳光,热烈而直接,与我内心的阴郁与内敛形成鲜明对比。
他似乎察觉到我的警惕和一丝不自在,收敛了些许笑意,却更加直白坦诚:“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我有点吵,或者太直接。但我不是那种绕弯子的人。我是真心想认识你,觉得你很有意思。”他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诚,仿佛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没有多馀的僞装。
我们开始了交谈。他谈论着他对互联网的热情,对新兴科技的理解,以及他对生活的热爱。他的世界充满了“行动力”丶“打破常规”丶“创新”和“改变世界”的词汇,与我按部就班丶追求稳定和回报的金融世界格格不入。他会在酒桌上突然讲一个冷笑话,不是那种刻意讨好的尴尬,而是带着点京味儿的幽默感,惹得连一向不茍言笑的苏雅都忍不住轻笑一声,眼神里闪过一丝罕见的柔和。
他会在讨论到某个话题时,身体微微前倾,眼神灼灼地看着我,仿佛我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魔力,让他专注而入神。那种被全然关注的感觉,是我在相亲桌上从未体验过的。那些男人,多半是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或者眼神飘忽不定,打量着周围的女性。而陆扬,他就像一团火,光明磊落,直接且热烈。他没有妈宝男的矫揉造作,也没有养生男的奇葩理论,更没有金融男的精明算计。他似乎全然活在当下,活在他的热情里。
我那被厚厚冰层包裹的心,似乎感受到了久违的温度。我发现自己被他那种纯粹的热情感染了,那种对生活不加掩饰的向往,像一股带着野蛮生命力的清风,吹散了我心头积攒许久的阴霾。我甚至开始思考,或许我一直都在寻找那种“月光”,但也许,真正的“滋养”和“坚定选择”,也能以这种炽热的方式呈现?
酒吧的音乐声逐渐升高,氛围也变得更加喧闹。在告别的时候,陆扬再次直截了当,没有丝毫犹豫:“林意,我能要你的微信吗?”
我犹豫了一秒,心里的那株含羞草蠢蠢欲动,想要缩回去,躲回我那片安全的角落。我习惯了被动,习惯了等待,害怕迈出第一步。但鬼使神差地,在陆扬那双明亮的眼睛注视下,我掏出了手机。“好。”
陆扬的笑容更盛了,仿佛得到了巨大的宝藏,那份喜悦毫无保留地写在他的脸上,像个孩子。他甚至有些孩子气地冲我挥了挥手,转身消失在酒吧的人群中,那股明亮的气息,也随之远去,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感受着周遭再次涌来的喧嚣和内心的波澜。
回到公寓,深夜的上海,万家灯火,我看着手机里陆扬的微信头像,那个笑得露出八颗牙的大男孩,心里五味杂陈。这个男人,太直接,太张扬,与我内心深处的内敛和悲观格格不入。我甚至能预感到,与他这样的人在一起,我可能需要不断地走出我的舒适区,去适应他的节奏。可他又像一股突如其来的清风,吹散了我心头积攒许久的阴霾。他好像拥有着一种能穿透表象,直接触及人心的力量。
或许,试一试?这个念头,在午夜梦回时,悄悄地生根发芽,带着一丝冒险的冲动,一点点蚕食着我筑起的防备。我渴望被滋养,被坚定地选择,也许,这份火热,也能带来我想要的温暖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