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第37章後悔了。
可以吗?当然不可以!
也许他是对自己的身体産生了极大的不自信,到了夜间就想把她圈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她理解他的顾虑,但绝不纵容,尤其这可恶的奸人还破坏了她精心布置的机关术,更是罪加一等!
所以她连应都没有应他,转身便走进内寝。背影带着决绝,显然是馀怒未消,且不会妥协。
还好,外寝的人没有跟进来,洗漱过後吹灭蜡烛,睡下了。
如此识趣,难道其中有诈?识迷竖起耳朵细听,听了很久,不见他有动静,实在是扛不住了,就算杀头也得睡了。
这一夜井水不犯河水,第二日起身,发现他已经收拾妥当,准备赶往议事堂了。
识迷站在碎银垂帘前看着他,他回了回头,淡声道:“今日事忙,御史来了要应付,还要前往神道查看进度,可能会晚些回来。”
见她仍不说话,他笑了笑,“今晚不要设机关,要解开着实太费功夫,我怕是没有这个心力了。”
识迷朝他的居所方向指了指,“你可以回去睡。”
他脸上浮起一点玩味,“今日初一,娘子忘了。”
还有什麽可说的,太师确实算无遗策。如今更是连机关术都挡不住他,想起这个事实,她就觉得前路一片黑暗。
还有更雪上加霜的,他临要出门前又告知她:“今日是我的生辰,我命内官预先准备好酒菜,若我回来得早,娘子陪我喝一杯。”
当然这个提议用不着她答应,他吩咐完,便提袍出去了。
识迷惨然目送他,见他意气风发走在门廊上,赤色的公服上罩着墨色的皂纱,束发的金冠在日光下璀璨夺目。如果人不是那麽鸡贼,也算得上公子如玉。
真可惜,难以糊弄,就显得很不可爱。识迷翻了个白眼,迈出门槛蹲在卧房门前查看机关,散落的榫卯已经被清理了,只剩两个空空的底座。她又起身去门廊上查看,更惨了,连底座都没有留下,连根拔除了。
颓然靠在廊下的抱柱上,这一刻失望得没了力气。眼尾一扫,不知何时边上多了三个身影,染典说:“真怀念小五还是小五的时候,整天就知道傻笑。昨晚我们在楼上偷看太师解机关,他的脑子到底有多聪明,解起来不费吹灰之力,吓得我们连动都不敢动。”
阿利刀嘟囔同人不同命,“我要是有这个脑子,早就自己做皇帝了,还当什麽太师!”
三人闻言,纷纷转头赞许,“阿利刀,果然还得是你!”
这是最质朴的愿望,虽然偃人可能不懂什麽家国大义,但他们的直观反映,肯定揭露了人性的底色。
识迷没有时间跟他们继续感慨了,回身进屋里换好衣裳,就让阿利刀抄上马鞭,送她赶往和重骑夫人相约的栖茶里。
彼时杨夫人已派人在茶楼门口守候,见她现身,立时上前引领,“我家夫人恭候多时了,请郡夫人随卑下来。”
顺着蜿蜒的楼梯向上,进入二楼雅间,刚一进门就见杨夫人正垂泪,察觉有人来,忙转头掖了,复又堆起笑脸站起身迎接,“我又唐突了,贸然给夫人下了帖子,请夫人不要怪罪。”
识迷牵了她的手落座,和声道:“怪罪什麽,我整日在家无所事事,你能想起约见我,我求之不得呢。”一面又仔细打量她的脸,除了腥红的泪眼,还有左边脸颊上一道淡青色的痕迹,便追问,“你的脸怎麽了?杨将军对你动粗了吗?”
杨夫人原本是想遮掩的,但见她这麽问,再也忍不住哭诉起来,“我与那贱人又起了争执,那贱人诬陷我打她,没想到姓杨的畜生不问青红皂白就动了手。夫人,不怕你笑我急,我就是来问一问,那日我拜托你的事,你可曾和太师说起?”
识迷点头不叠,“自是说了呀,知道你家内宅不和,我当晚便与外子说了,请他同杨将军好好聊聊,劝杨将军尽早回头。从上都回来之後,九章府里公务多得忙不过来,杨将军这几日在审台协理,外子就找机会与他谈了心……哎呀,别不是我们好心办坏事,杨将军恨你惊动了太师,怨气愈发重,这才动手的吧!”
杨夫人听後惨然,“竖子无可救药了,再也不是我年少时认识的那个人了……索性哪天灌醉了他,他一刀我一刀,一同去死吧。”
所以火候差不多了,都想死了,还有什麽不可商量的。
“你为什麽要死,你又没有做错什麽。”识迷道,“我阿母从小就教导我,别拿别人的错来惩治自己,谁让你不痛快,你也让谁不痛快就是了。生死既然都豁得出去,想来也舍得下这份情。”
杨夫人苦笑,“还有什麽情,我生过两个孩子,很小的时候都病死了,因此至今膝下无子。那贱人仗着生了个儿子,一门心思想扳倒我,我在这将军府的日子一日比一日难熬,今天出来约见了夫人,往後恐怕是再也见不着了。”
识迷闻言,叹了口气,“真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吗……若果真如此,只要你狠得下心,倒也不是没有转圜的馀地。”
杨夫人正擦泪,听到她这样说,眼泪来得更汹涌了,绝望道:“太师都插手了,没有用……没有用啊!还能怎麽办!”
识迷作势斟酌了片刻,方才压声对她道:“你还记得安伞节上发生的怪事吗?这城中有偃师,你是知道的吧?我听说偃师能雕琢人心,让辜负你的人重新回到你身边,且对你言听计从。我差人打探过了,消息可靠得很,如今就看你的意思,要不要舍命搏一搏。”
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杨夫人显然有些拿捏不准,“偃师不是做傀儡的吗……且一向只是传闻,六卫派人找了那麽久,也没找见下落。”
识迷没有太多耐心和她探讨,“你只说要不要一试,若要,我尽力为你想办法。若不要,那你照旧过原来的日子,今天的谈话只当姐妹约了个茶局,出门各奔东西就是了。”
杨夫人沉默了一弹指,立刻便做了决定,“夫人为我想尽办法,我却做缩头乌龟,那也太对不起你的苦心了。回去过日子……哪里还有我的日子过!要是他们合谋毒死了我,姓杨的秘不发丧直接埋了,我娘家也不能来挖坟,那我含冤和谁去说?与其等死,不如先发制人,只是不知怎麽结交偃师。”
“我有个熟人,曾在鬼市上遇见过他。”识迷道,“原本这种方外人,不该我们去攀搭,但为了阿姐的身家性命,此刻也顾不上了。”
杨夫人顿时对她感激涕零,紧紧握住她的手道:“我一切都听夫人的安排,请夫人转达中人,要多少银钱尽管开口,我哪怕是砸锅卖铁,也会重重酬谢。”话说完,才想起询问,“不过……偃师会怎麽操办?难道做个傀儡顶替杨某人吗?”
“我也不知其中奥妙……”识迷和她卖起了关子,打趣道,“要是真弄个傀儡把他替了,恐怕你舍不得。”
杨夫人却一哂,“有什麽舍不得,难道还嫌挨打不够吗。要是真能做个傀儡顶替他,能不能求偃师做个好看点的?我看腻了那张丑脸,换个俊俏的,哪怕是僞人也赏心悦目。”
可见女人心硬起来,真不比男人差。伤透了心,没有心了,还软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