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生辰这种日子,还是上午见到闻听峦比较好。
不知是不是闻听峦打过招呼,田弄溪一路顺风顺水进了东宫。
临下轿时,她捋平裙摆上因久坐産生的褶皱,深深呼了口气。
潜意识里,她不太喜欢这种威严到每处屋檐都恰到好处的建筑。
马车外早已在此等候的侍女眉眼低垂,恭敬行礼。
田弄溪想,她更不喜欢动不动就要面对行礼。
柔声让人起来,款款走进东宫。
扑萤迎上前,脆生生行礼。
田弄溪莞尔一笑,问她太子殿下呢?
扑萤回:“殿下已去紫宸殿。”
田弄溪讶于这情况,她自认为今日起得够早,却未曾想闻听峦更早。
她哦了声,点头同意扑萤问她要不要在这等的询问。
过了没多久,闻听峦匆匆赶来。
他穿着华贵,田弄溪猜是在接见大臣,让他回去。
闻听峦问她去否,被避之不及地拒绝後带着随从离开了。
东宫奴仆衆多,田弄溪百无聊赖,却不想见人,只好把自己关在屋内。
各物件还和她离开时摆放得如出一辙,循着记忆,田弄溪在里间找到自己没看完的话本。
翻开那页拿到外间的榻上坐下,她看得入迷,时间一分一秒流淌。
这间屋虽只是一客居,但光线极佳,无论何时总有光透过槛窗洒进屋内。
这个时间,正不偏不倚地洒在榻上摆放的小茶桌上。
手指被光镀了层毛茸茸的金,手下的纸张不约而同变得滚烫。
田弄溪被晒得昏昏欲睡,把纸上的字看成下雨天前步履匆匆的蚂蚁队伍。
她终于支撑不住,两手一摊倒在桌上,没过两秒又爬起来,托着腮迷迷糊糊想:不能把发型弄乱了,她编了一个时辰呢。
红色发带不懂主人心意,尾部松松垮垮搭在她肩上,因破坏了发型被一巴掌拍回自己的位置。
田弄溪感觉头愈来愈沉丶腰背愈来愈没力气,一时不抵又趴了回去。
长睫不安分地阖动,在阳光下像两只扑扇蝴蝶,终归于平静。
“咚——咚咚——”
门突然被敲响,惊动桌上差点进入梦乡的人。
田弄溪擡起头,朦胧的眼清明了瞬,坐直朗声说:“进。”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风一样扑门而入。
田弄溪愣住,和那人面面相觑。
她原以为是谁来喊她吃饭,结果来了个陌生面孔的姑娘。
她视线扫过这人面无表情的脸,落到她右手拿的剑上。
不禁惊诧:可以在东宫拿着剑乱跑吗?
掩住心里的异样,田弄溪颔首问好。
那人还在直勾勾打量她,下巴高高昂起,眼神充满敌意。
田弄溪在心中皱皱眉,刚想要开口,又一道身影连滚带爬闯进屋子。
扑萤低垂脑袋,肩膀一抽一抽,急得哭腔难掩:“路小将军,您不能未经通报携剑闯东宫呀,待殿下丶待殿下回来要唯你是问的。”早知多和拂雀学几招了,扑萤盯着鞋尖上绣的花大喘气。
路正清不耐烦地挥挥手,说知道了知道了,动作间高高扎起的马尾张扬飘荡。
路小将军?田弄溪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被敏锐捕捉到。
在扑萤颤抖却倔强劝离的声音中,她纡尊降贵地解释:“路彪知道吧?我爹。我,路正清,跟着我爹上过数次战场。”她用鼻孔看人,满脸志得意满,像是在问你呢,你上过战场吗?
半路出家的堰朝子民田弄溪回忆半晌,在路正清愈来愈不耐烦的神色中昧着良心点头。
她抿唇笑了笑,夸她,“路小将军真是人中豪杰。”
被光刺得晃了晃神,路正清稳住身子,鼻孔中溢出一声轻哼,扭头看畏畏缩缩站在门边的扑萤,“听见了没,还不下去!”
说罢,她自顾自走到榻边坐下,睨了眼田弄溪手下的书,轻咳了声。
田弄溪点头,说:“路小将军与我有话要说,扑萤你下去吧。”扑萤这才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