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他的说话声。
“去,你跟我换个铺……看什么,就你,赶紧的!”
何长宜正在整理行李,包厢门轻响,一个圆脸小姑娘走了进来,怯生生地冲她一笑,把行李往外面架子上一放,就要爬到上铺。
何长宜喊住了她。
“哎,等等,谁让你把行李放那儿的。”
小姑娘顺着梯子爬到一半,此时不上不下的,像个惊慌失措的小仓鼠。
“不、不能放吗?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拿走……”
何长宜嘴角一抽,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欺压民女的反派,不得不多解释一句。
“车上贼多,你行李放外面容易丢。反正包厢里有空地,你放里面好了。”
小姑娘这才意识到何长宜是好意提醒,圆脸蛋一红,忙不迭地往下爬。
“谢谢,谢谢,我这就拿进来……”
包厢里另两个男生之前一直没敢说话,此时也赶忙把放在外面行李架的大包小包都收回来。
出了京城市区,火车提速,一路朝东北方向而去。
何长宜坐过国际列车有经验,长途旅途无聊,她便将精神食粮备得充裕,带了好几本小说。
起初的时候,包厢里另外三个人大眼瞪小眼,不敢在何长宜看书的时候发出声响,常常是悄咪咪溜到别的包厢,等到熄灯再回来。
之后有人实在无聊,壮着胆子开口朝何长宜借书。
一借一还,他们发现何长宜没有看上去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双方便渐渐搭上了话。
何长宜了解到,这一行二十余人都是去莫斯克留学的学生,而眼镜男是带队老师。
学生们在国内看到招生简章,只需在语言学校学习一年,就能免试入学莫斯克各大公立高校。
而语言学校的学费是一千美元加三千元人民币,虽然贵,但普通家庭咬咬牙也能出得起。
在这群准留学生中,有的是没考上大学的高中生,有的是停薪留职的上班族,有工人也有农民,都渴望通过留学改变自己和家庭的命运。
“我们家砸锅卖铁供我留学,我必须得在莫斯克学出个样子,要不然都对不起我爹妈。”
“我家里借了好多钱,不过等我以后回国了,那些债就都不是问题。”
“我同学没考上大学的都去技校了,等我在峨罗斯上完大学,就不用去工厂做工,在办公室坐着也能挣钱。”
等各自陈述了革命家史,有人大着胆子问何长宜:
“姐,你是不是倒爷啊?”
何长宜掀掀眼皮:“是。所以?”
问话的人兴奋又紧张。
“听说倒爷都敢和老毛子干仗,挣的是刀尖舔血的钱。我之前还以为倒爷都长得五大三粗,不是李逵就是张飞,就算是女的也得是孙二娘才行,没想到姐你这样的居然也是倒爷,真是人不可貌相!”
何长宜:……
理论上这应该是在夸她,但为什么她觉得有点手痒?
不知为何,这群学生有些怕何长宜,但又莫名地觉得她亲近。
像一群鬼鬼祟祟的狐獴,一边害怕地瞪大了眼睛,一边还要迈着小碎步往前凑。
何长宜则像一头懒洋洋的狮子,悠闲地甩着尾巴听这群狐獴在耳边碎碎念。
而眼镜男,也就是带队的蔡老师,每次都是躲得她远远的。
要是不小心在过道上与何长宜迎面碰到,他丝滑无比地转身就走,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
这个车厢里,唯二不用亲自打水的就是他和何长宜。
蔡老师是指挥学生为他服务,而何长宜则从不用开口,每天都有借书的人主动替她把暖壶灌满。
其他没抢到打水的人,就把从家里带来的好吃的分给何长宜一份,吃完了还要替她洗饭盒。
搞得何长宜怪不好意思的,便决定在路上多看顾这群头一次出远门的学生们几分。
火车行至霍勒津,过了这个站,就到峨罗斯的地界。
这次何长宜做足了准备,提前在医院开了健康证明,省去了一百三十块的检疫费。
当列车上的人蜂拥着去车站商店抢购“阿迪达斯”时,何长宜双手抱胸,斜倚车门,对着想要跟风的学生们抬抬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