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岁安肃然侧目,眼底深处闪烁着难以磨灭的微光,倏尔笑开,那笑容比遥远的恒星还要耀眼夺目,他盯着赵渡看了会儿,败下阵来。
“本来打算给你一个惊喜,你这人怎么自己先说了啊。”
“……”赵渡沉默了,须臾后轻轻道:“那你假装没听到。”
“说过的话和爱过的人一样不可收回,不要自欺欺人。”陈岁安笑得更大声了,“怎么什么都瞒不住你啊!”
他双臂撑在身后压在细密厚实草地,全身放松地半仰着。
“我让吴克去的,那地方实在太干燥,我每次去都要流鼻血,照理说我的身体素质不应该,哈哈,可能跟那地方反冲吧。”
“哦?”赵渡挑眉,故意问,“我以为你老情人在哪里,怎么说也要亲自交易。”
“老情人?哈哈哈哈哈”陈岁安捂住眼睛,肩膀笑得一颤一颤的,“老仇人还差不多。”
“很多年前某天,那天我心情很差,一个人坐在湖边发呆,看着清澈见底的湖面就想游个野泳。”
“霍伊尔也在湖里游野泳?”
“不不不。”陈岁安终于止住笑意,继续说,“我当时直接走了进去。”
赵渡蹙眉。
他对上赵渡微亮的眼眸,点头:“是的,哎呀我没脱衣服没脱鞋直接走进去的……走到了几十米深的湖底,浮在底部,看头顶日光如柔软的刀片在湖水里荡来荡去,很喜欢那种得来不易的安静。”
接着他沉吟片刻。
“我不知道霍伊尔也在湖附近,他应该是看完了我进湖全过程,以为我想自溺……害,我当时还没在湖底躺过久,突然感受到水波荡漾,睁眼一看还以为遇见了水鬼,霍伊尔二话不说抓着我肩膀就把我往岸上拖。”
“我当时心情很不好,吓到我的同时也觉得这人有病吧?所以直接在水下对他进行了360度拳头打击。”
说到这儿,陈岁安扑哧一声又忍不住了。
“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把他拖上岸,他昏迷了我也不想救。”陈岁安着重强调把他拖上岸这几个字眼,“可惜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不能见死不救,何况这人还是来救我的,所以我定定看了霍伊尔会,一脚踏他胸膛上,阴差阳错救了他。”
“当然,他睁眼的时候正恰巧看见我踏他第二脚。”
“你知道的,凭我三寸不烂之舌死的我也给他说活,我说我双臂都断了,心肺复苏只有用脚。”
陈岁安回忆这段往事实在是太开心,以至于忘了赵渡凝视他的眼神。
“哈哈哈,我也不管他信不信,直接跑了。后来他一路追到木屋,问我为什么在水下打他,我说我有应激障碍见不得陌生人……。哈哈哈哈……”
“所以,当时为什么心情很差?”赵渡轻声开口,嗓音转瞬消失在夜色里。
陈岁安怔忪片刻,揉揉眼睛,明明听到了装没听见。
“什么?”
“当时手臂是真的断了吧?去水下止疼?”赵渡仿佛拥有洞悉一切的能力,仿佛他才是“察”基因的拥有者。
陈岁安慢慢收敛笑容,放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蜷了蜷。
“为什么在水下打霍伊尔是真的有应激障碍吧?只要有陌生人靠近你身边,你不顾一切地把他当作敌人,殊死搏斗。”赵渡不遗余力,在半猜半蒙中说出残忍的真相,“你发现他不是敌人所以停手带他上岸,踩他胸膛,应该是真的在救他吧。”
陈岁安如漆点墨的眼珠颤抖了下。
“那时你多少岁?心情很差这句话你说了两遍。”赵渡敏锐地捕捉到那些灰暗情绪,问:“那天发生了什么?”
风突然变小了,温温柔柔地拂过陈岁安脸颊。
他垂眸不语,心脏跃动地快要跳出喉咙。
那些被刻意隐藏在欢声笑语后的悲伤被人层层解开,不是难堪,不是不安。
而是一种不分青红皂白站在你阵营的偏袒,好似单纯关心。
这种感觉就好像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团火,路过的人只看到烟,但总有个人,总有那么一个人能看到这团火,然后走过来,陪着一起。带着他自身没有的热情、关心,纾解那些狂暴,以及毫无理由的相信。在某个地方早早地等着你,低沉温和地对你说:当时为什么难过,为什么会心情不好,发生了什么。
从为什么难过开始。
后来,有了一切。
陈岁安别开脸,努力扯起嘴角,故作轻松。
“没什么啊,人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陈岁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