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梅雨来得悄无声息。连绵的细雨将医馆的青砖地浸润得发亮,药香在潮湿的空气里愈发浓郁,像是化不开的愁绪。
储相夷正在整理一批新到的药材,手指在"茯苓"和"泽泻"之间流连——这些都是利水渗湿的药材,适合这个季节。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让他想起白蔹小时候最讨厌梅雨天,说衣服总是干不了,连书本都带着潮气。
"师兄。"
储相夷回头,看见白蔹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院中,伞面上滚落的水珠串成晶莹的帘子。他今日穿着一件月白的衬衫,黑色裤脚已经被雨水打湿,贴在清瘦的脚踝上。
"怎麽这个时辰来了?"储相夷放下手中的药筛,"快进来。"
白蔹收起伞,却不急着进屋。他站在廊下,望着迷蒙的雨幕:"後日就要动身了。"
储相夷整理药材的手微微一顿。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到了离别的日子。
"行李都收拾妥当了?"
"差不多了。"白蔹转过身,雨水在他的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珠,"只是还有几本医书,想请教师兄。"
两人一前一後走进书房。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白蔹从行囊中取出几本古籍,书页已经泛黄,边角却保存得十分完好。
"这是。。。。。。"储相夷认出这是储家秘藏的几本医案,"你从哪里找到的?"
"密室最里间的书架。"白蔹轻声说,"上次整理时发现的。"
储相夷翻开其中一本,墨香扑鼻而来。这是高祖储慎之的手札,记载着许多罕见的病例。其中一页,详细描述了一种名为"离魂症"的病症。
"情志不遂,忧思过度,则神魂离散。"白蔹念着书上的文字,"症见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心中常怀离别之痛。"
储相夷沉默地听着。雨声渐密,像是为这段文字配上的注脚。
"师兄觉得,"白蔹擡眼看他,"这离魂症,该如何医治?"
"心病还须心药医。"储相夷合上书,"找到症结所在,自然能解。"
"若是症结远在千里之外呢?"
储相夷没有回答。窗外雨声潺潺,像是无数细语在诉说着离愁。
这时,杜明宇撑着伞匆匆跑进院子,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
"白老师!哈里森教授让我把这个送给您。"
木盒里是一套精密的手术器械,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冽的光。附着的卡片上写着英文,储相夷瞥见"基因样本"丶"合作研究"等字眼。
"教授太客气了。"白蔹合上木盒,"代我谢谢他。"
杜明宇离开後,书房里又恢复了先前的寂静。储相夷摩挲着古籍粗糙的纸页,忽然问道:"这位哈里森教授,似乎对中医很感兴趣。"
"是的。"白蔹整理着书案,"他对储氏的传承特别关注。"
储相夷想起那日哈里森教授在医馆里巡视的目光,那样锐利,不像是个纯粹的学者。
"在国外,"他轻声说,"要多加小心。"
白蔹擡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温柔的笑意:"师兄在担心我?"
储相夷别开脸:"你是储氏医馆出去的人,自然不能丢了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