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换好衣衫,也不闲着,想起烟津曾给他搽过一盒疗效极好的药膏,当即便翻着箱匣找起来。
烟津房里的妆匣多得数不胜数,好在陆小凤记性还算不错。
手指在匣身的莲纹上轻敲两下,陆小凤呼出口气,闲闲道:“就是这个。”
他打开匣子,先瞧见的却不是药膏。
而是鱼鳞。
薄若蝉翼,尤带着干涸的血迹,一片片安静地躺在木匣里。
鱼腥味混着血腥味星星点点地漫过来,陆小凤一怔,定住了似的盯着这边缘蜷曲的鱼鳞,半晌没有动作。
因为他发觉,烟津腕口血肉模糊的伤,恰好吻合这片片鱼鳞的缘角。
而这股味道,他曾经闻到过的。
“小僧法号静鱼,我观两位施主面善,阴女菩萨必会庇佑。”
他侧过脸,重重喘息两下,徒劳地颤着眼珠,猝然想到烟津不再穿大袖衫了。
她是从什麽时候开始只穿窄袖衣?
陆小凤竭力平复着胸腔处的起伏,从记忆里翻找出答案。
正是十二花神庙会那一别後。
那一夜,他们一齐杀了静鱼化作的妖鬼小童。那妖怪死前,心脏处溅出的水液,也有这股味道。
他倏地反应过来,自那之後,烟津的手便常常伸进腕口摩挲,眼神也时时闪躲。
可他也淋了那水?为什麽他没事?
陆小凤呼吸急促,下意识蜷紧了手。薄薄的鱼鳞嵌进手心,他却全然未觉。
紊乱的思绪纷飞,脑海里却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这里有两个睡着的人。”
“他是女人。”
“我保证绝不会再叫它受伤。”
在繁杂的过往画面里,她曾经摩挲腕口的瞬间也一起闯进干涩的脑海里。
“偶一欢心罢了。”
“我不爱你。”
“我有什麽可生气的?”
。。。。。。
一句句口是心非的话交织在他耳边,连带着烟津下意识去抚腕口的动作交相重叠在面前。
陆小凤蓦然读懂了什麽,原来天底下所有女人都爱说反话,就连狐狸也一样。
他颤着手将这几片鱼鳞放回原位,再寻着记忆将木匣原模原样地推进柜子里。
身体与心魂好似分了家,手脚自顾自整理着,耳朵却只能听到自己一声比一声急促的呼吸声。
他木木地站在窗边,叩问自己,为什麽现在才发现?你不是自诩最聪明机智,连神捕都比不上吗?
陆小凤绷紧了身子,强忍着心口的酸胀,掐紧了自己的手腕。惊觉要压下心中的汹涌,竟然要用这麽大的力道。
原来他从没说错过,从一开始,他们就在相爱。
这份爱已化作了片片鱼鳞袒露在他面前。
只要揭开衣袖,就能看见烟津潜藏在心底的爱。
陆小凤以为自己早已暗中输了千百次,如今才惊觉,自己从未做过败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