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江湖时,他虽然遇到小孩总会格外宽容些。可实则他并不是性喜童稚的人,直到现在,才终于体会到几分逗弄小孩的乐趣。
他笑道:“谁叫你要上赶着认我作爹?爹说什麽,女儿只得听了。”
他这话虽是促狭之意,但到底松了些口。
念念却不干了,她恨恨道:“面条哪来的爹?”
李寻欢悠哉道:“像你这样乱喊人,莫说是面条,就是汤盆都能变出个爹来。”
念念当然说不过探花郎,一肚子闷气没处撒,见他修长的手指还在眼前乱晃,一下一下敲着膝盖,竟还悠然得很!
她当即从绒被里钻出来,握住他的左手,一口咬上了他的虎口。那力道似恶犬咬住了骨头般,牙齿都寸寸嵌进他的皮肉里,顷刻间便见了红。
李寻欢眼皮一跳,手上的青筋都已凸出来,冷冷道:“你倒是睚眦必报,一句都说你不得?”
念念原不想松口,听他又猝然咳嗽起来丶眼下都浮起了可怜的嫣红,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了他的手。
退开後,第一句话便是:“我鸭子必报?”
她面上凝着全然的不解与好奇,实在想不明白哪里有鸭子?
李寻欢一怔,内心旧火复燃的犹疑戛然熄灭,只剩冉冉升起的烟雾哽在喉间,不上不下。
他本想厉声训斥她,这一句後,算是彻底熄了火。
他沉默半晌,忽觉爹不好当。
“以後不许胡乱咬人。另外,每日都要随我习字读书。”
本以为只需教她练心,却不想还要教她练字。
李寻欢暗暗心道:好在他也是个探花郎,教个孩子应该不算难事。
念念察觉到他先前一瞬的犹疑,这次便乖乖应声道:“哦。”
她话音刚落,那点摇摇欲坠的烛火便彻底熄灭了。
石屋里陷入一片漆黑,念念悄悄将被子拉到头顶,一副耍赖耍到底的架势。
李寻欢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哪里不清楚?
只得无奈道:“你睡吧,我守着你。”
不过熬一夜罢了。
他听到她在被子里瓮声发笑,嘴角也不自觉往上扬。
他这笑是全然的真,念念的笑却是全然的假。
被子里,她那双漆黑的眸子睁得极大,指尖一点一点挲过手心的木雕。
这触感让她好亲切,好似快渴死的鱼终于寻到了活水一般。
深入骨髓的记忆叫她一息间便解了这木雕样式的刻法。
但是还少了什麽。。。。。。她总要多加一步的。
她想不起来,但不要紧,不妨碍她此刻想把这木雕用刀一下一下地划烂。
融了心魂才能雕刻出这样的神韵。
念念的指甲已满是裂口,她却眼也不眨地把指尖嵌进木雕里,愈来愈深,愈来愈鲜血淋漓。
木雕终于被生生抠花,她才悄悄弯起嘴角笑起来。
再刻,就把他的手咬烂。
心中有一道声音告诉她,只要她想,只要她想起来。。。。。。
这些都是很简单的事。
李寻欢闭目养神了一夜,约莫天刚破晓,便已恢复了体力。
他正欲起身去找梅二先生小酌几杯,没想到遥遥便听见又来了远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