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却见狼崽子不知何时已经转过了身,正面无表情地将手收回去。
栖棠怔了一下,下意识望向双膝。
灰扑扑的纱裙花苞似的堆叠着,膝上的褶皱起伏处满是泥痕,此刻却缀上了小片鲜嫩的绿,细细的叶片蜷缩着,藤茎编织粗糙,一眼便知是小孩子的玩意,实在称不上精巧。
原本绕在舌尖的话转个弯不知去了哪儿,仿佛一只蝴蝶在柔软处轻停,瞬间的怔愣过後,心尖小心翼翼地塌陷下去。
栖棠有些猝不及防,慢了半拍後,才轻轻接过那小圈的藤环。
入手微微刺麻,透过藤叶间粗细不匀的细缝,仿佛窥见了狼崽子如何笨拙地绕圈细编。
或许是先入为主,或许是被他咬了太多次,她也想不到一只戒备的丶攻击性极强的狼,会有这样直白的丶纯粹的瞬间。
她忍不住望向他,只看到狼崽子乱颤的睫毛,内里晃荡的碧色被完全遮掩,只馀一点极力掩藏後的局促。
栖棠握紧了手心的藤环,只觉胸腔好似被撬开了一条缝,有温热的水流漫进去,自四面八方将心脏包裹。
——真是的。
按着藤环的大小,倏地滑进指间,大小正好,适合妥善收藏,栖棠雀跃地摩挲了几下。
阿冷这时却一顿,似被什麽东西蓦然堵住般,无意识抿紧了唇,擡眼看了又看。
栖棠被心里满足的鼓胀与喜悦鼓动着,全然未觉察到他的闷闷,一把捧起狼崽子低垂着的脸,边蹭边抱紧,只觉得世间最可爱的小狼正在自己怀里。
没有白养!
极易满足的剑灵大人忍不住贴上他柔软的脸颊肉,甜津津道:“怎麽这麽好呀!”
“阿冷最乖了!”
。。。。。。
也许是平日里吃多了糕点,黏呼夸赞的话随口就来,又是亲又是揉,直把原本心烦意乱的狼崽子砸得血管都发起烫。
无需听懂任何言语,狼少年的耳朵早已红得快要滴血。
这样的亲昵,区别于幼时母狼腹腔下的皮毛丶叼至洞xue的肉块,危险时的呼唤,比燃着的篝火更炽灼,旁若无人地燎上他布满尖刺的胸腔。
进攻的利刺被烫得蜷缩,露出内里干瘪枯败的心脏。
生平第一次,无需鲜血与生肉,难以言喻的羞耻感混着陌生的情绪,带动着心脏鼓动起来,一阵快过一阵。
。。。。。。
这种被看到丶被回应的感觉实在太好,栖棠开心了一整晚,直到洞xue外的雨声渐停,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渐弱的火光虚虚地摇曳着,背後的呼吸声逐渐平缓。
阿冷的耳尖轻晃一下,半晌才站起身。
脚尖先着地,似落叶拂过地面,声音几近于无。
篝火映衬的洞壁上,瘦小的影子晃动着前行,抵达另一端後,又钉在原地。
狼皮摩擦的窸窣声在耳畔轻挲着,栖棠在睡梦中下意识蹙起眉,正欲翻身,指间却忽然泛起一点刺麻的微痒。
她迷蒙地睁开一条缝,只看到小个模糊的人影在晃荡,顿了会儿後才费力地垂下脑袋。
只看到一片翠绿。
戴着藤环的指节邻侧,又多了一圈一模一样的藤环,恰好卡在第二节指骨下侧,无声地将刺眼的疤痕彻底环抱。
栖棠惺忪着睡眼,不解其意,以为是夜半心血来潮。
谁知是蓄谋已久。
小插曲过後,栖棠很快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