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意味着,有人愿意接纳他所有的不堪与伤痛,某个缺憾处彻底被填满。
那颗飘忽不定的丶焦虑的丶自毁的心脏蓦然停泊,带着难言的爱意抵达归处。
冷血第一次感到安宁。
或许真正的疗愈,永远是与所有的伤痛共存。
心口经年隐隐作痛的旧伤悄然歇息,狼群教会了他生存,师门教会了他善恶情义,她教会了他爱与信任。
栖棠仰头,指尖抵住面具的缘角,轻缓地一点点摘下,露出青年俊秀丶冷峻的脸。
这样一柄锋芒暴露丶过刚易折的剑终于愿意表露内里的脆弱。
栖棠的指腹落在发烫的眼尾处,抿了下唇,脸蛋殷红地瞧着他,忽然道:“不打算亲我吗?”
“阿弃。”
话音才落,笨拙而粗鲁的吻便落下来,里头带着被彻底激发的占有欲,与近乎蛮横的确认意味。
冷血的眼眶通红,既觉得欢愉又觉得心口窒痛。
所有的语言和思绪都彻底紊乱。
只剩下暮色里,这个烧得发烫的吻。
两人背後满目掀天的大火倏地燃起,整个倾颓丶遍野哀嚎的荒城尽数被焚,漫天火屑。
一吻落,掀天的火也燃尽。
浓郁的黑落下,脚下踏着的城道蓦然变作荒庙的殿砖。
冷血眸光陡转,下意识将栖棠按进怀里,两人擡起头,便见殿上两尊佛像已被人拦腰斩断,里头空空如也,唯独脚边横死了两具如柴般细瘦的骸骨。
腹部深陷进去,纵已身死,嘴里仍不断呕出黄白之物,金银珠宝如山般堆叠满堂,其中便有银衣捕快负责押送的赃银。
栖棠喃喃出声:“原来是囊蝮。”
冷血捡起地上零落的佛像碎片,语调透着点生涩的柔软,低垂着眼,在激烈鼓动的心跳声中,兀自试探着靠近:“我以为此类邪物皆会畏惧佛光,不想还会藏于像中。”
栖棠望向佛像的方位,“确实这样不假,许是这佛像并未装脏。”
装脏便是制佛像时,将经文丶咒语丶圣物丶五谷丶香料等填入内部空腔的仪式。
一个踽踽独行丶内里空空的躯壳,装了脏才能完整。
冷血忍痛掠身,将此地无遗漏地探查一遍,经过怒目金刚佛像的废墟时,却见一小片天青色的料子被压在里侧。
他面色冷凝,拔出无鞘剑,剑尖一挑,便将这物件挑了出来。
这怒目金刚确未装脏不假,里头却被人弃灰似的留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
打开後,里头塞满了从未见过宝石,边缘润滑,隐隐有白光忽闪。
是灵石。
栖棠怔住。
妖死‘界’破,佛像上剑锋的留痕,无肖说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宋居不见踪影,她也不意外,这人一贯我行我素,若走前,还特意来给她打招呼,她才真的要被吓到。
直到看到这一整袋的灵石。
她才忽觉自己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宋居。一时竟想不明白,这样冷漠丶无心无口的人到底是抱着什麽样的心态留下灵石,而後未留下一言地离开。
或许是一时心软念及旧情,或许是一时的鬼使神差,总不可能是怕她被人抛弃丶日後无倚靠便沦为一柄任人掌控的剑吧?
野兽的直觉再次发挥作用,冷血的眸光扫过来,带着沉默的敌意与笨拙的关怀。
所有的念头顷刻间被抛之脑後,栖棠握紧灵石,暖融的紫光拂过两人身上血肉模糊的伤口。
总之,万事皆了。
栖棠扬起甜津津的笑,偏过头道:“阿弃,带我回家好不好?”
此话一出,冷血的耳根顷刻间红似鹤顶,血液翻滚的热气钻进脑袋,教他缺氧得心脏急悸。
然而家之一字太过温情,教他想起世叔丶想起亲若手足的三个师兄,以至于无法自抑地升起柔情。
他从未觉得心脏如此鼓胀,里头好似塞满了无数悬空的烟花。
冷血珍视的目光颤动,露出一个称得上温暖的笑:“我们回家。”
他笑起来似云散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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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完结啦!!明天开始思考写什麽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