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呆着,哪也不许去。”沈素钦说。
许有财等人默默将伸出去的脚尖又挪了回来。
沈素钦单手折段箭尾,凑近,刀尖别进伤口,使劲一剜,血水飞溅,有几滴甚至落在她眼睛下面。
接着,刀刃在伤口内缓缓旋动,箭尖被一点点被挑出来。
许有财从她把刀尖别进伤口开始,就屏住了呼吸,他自认手握大几百条人命,却还是做不到像夫人这样面不改色地剜肉剔骨。
而被挖肉的那个人,眼含柔情,静静看着对面的人,仿佛刀尖在挖的不是自己。
挖出箭尖後,沈素钦又用小刀挑出一大坨金疮药,狠狠糊在伤口上。
接着解开他腰腹绷带。
萧平川还想上手拦她,不想被她狠狠瞪一眼,讪讪缩回手不敢再动。
绷带解下,刮开灰绿色草药泥,药泥下是腐烂红肿的伤口,深可见骨。
“哪个庸医给你处理的伤口!”她怒道。
一旁的军医小心翼翼地往柴顺身後缩了缩。
她调转刀锋,又将刀刃在烛火上烤了烤,按进腰腹伤口。
呲的一声,许有财发誓,他闻见了肉烤焦的味道。
萧平川闷哼,按住她的手说:“脏,我自己来。”
沈素钦甩开他的手,刀刃竖起,一点点切开伤口,刮掉腐肉,直到伤口渗出的血变成鲜红色,然後才敷上她带来的药。
整个过程,无人说话。
等她放下刀,许有财等人早已经不知什麽时候溜出去了。
萧平川握住她满是血水的手说:“我都说了自己来,你看弄脏了吧。”
沈素钦想抽回自己的手,抽不动,半晌,也不挣扎了,只垂着头不说话。
“别气了,我错了。”萧平川温声道歉,话音落下,他发现有泪珠落到自己手背上,他心口一窒,讷讷道,“我真的错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前两天确实受了点伤,被炸药炸的。後来我想着将计就计,装死引沙陀的新头领出来探探虚实。谁知他们会去通知你,没想到会吓着你,你来我很高兴,真的。”
他絮絮在沈素钦耳边说着,解释着,生怕她再被气到。
“萧平川。”
“我在。”
“你是不是觉得和离书只能写一次?”
萧平川被狠狠噎住。
“没有,我错了,我发誓再也不敢了,真的,你信我。”
萧平川围着沈素钦对天发誓,恨不得把这辈子的错都道了。
他本身还受着伤,多少失了点血,围着沈素钦絮絮叨叨半天也乏了,到最後竟两眼一翻昏倒在沈素钦怀里。
沈素钦一时分不清他是真晕还是假晕,拍了怕他的脸颊,见他没反应,才知道是真的昏了过去。
她长叹一口气,将人往怀里揽了揽,低声说:“你不在意自己的身体,还指望不相干的人在意不成。”
说完,她轻轻抚了抚萧平川脸上的伤口,将人安置在榻上,盖好被子,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许有财等一干人还等在门外,见她出来,纷纷行礼道:“夫人。”
沈素钦点头:“军中状况怎麽样?”
柴顺上前:“这一战死八百一十六人,重伤两千三百二十八人,轻伤六千四百一十二人。粮草还充足,但伤药不够。”
“还有,周糠没了。头颅顺着河水漂走了,我们派人去捞了,没捞着。”
沈素钦深吸一口气,想起当年他从藏霜楼追出来的情形,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的下场,不知道他会不会後悔执意北上。
“我知道了,葬了吧。”沈素钦说,“拾七,伤药你帮着筹备一下。”
不远处一个蒙面身影抱拳,闷闷道:“是,主事。”
“他是我的人,消息比较灵通,人脉也广,柴大哥把需要的伤药列份单子给他,他会尽快给你送来。”
柴顺抱拳。
“沙陀那边怎麽说?”沈素钦又问,“为何这次这麽猛?”
许有财摇头:“我们在沙陀王城的暗探一夜之间全被拔出了,居桃姑娘那边又没有消息传来。将军的意思是,原先的老王朱邪执坤不行了,兄弟朱邪葛波没能上位,上位的是他堂兄,一个狠角色。”
“有他堂兄的资料?”
“没有,只在多年前将军跟他打过一次照面,说是年龄跟他相仿,有脑子有手段,下手也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