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院那间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时间凝固了一般。
唐可青睁着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一块剥落的墙皮,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是有一万只苍蝇在同时振翅。
医生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钝刀子,在她混沌的脑海里反复切割,却感觉不到疼,只有一片麻木的死寂。
她听不到旁边吴金香那陡然拔高、如同被掐住脖子的老母鸡般的哭嚎,也看不到王老墩那张因震惊和茫然而扭曲的脸。
她的世界,在她决定往堆肥坑边沿踩滑的那一瞬间,或许更早,在她把所有的怨恨都投射到冯如意身上时,就已经彻底崩塌了。
如今,不过是废墟之上,又落下一道最终判决的惊雷。
“不能生了?!俺的老天爷啊!俺老王家是造了什么孽啊!花光了家底子娶回来个媳妇,竟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这是要让俺老王家的香火断在你这个丧门星手里啊!!”
吴金香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双手拍打着冰冷的水泥地,也顾不上脏和体面了,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声音凄厉得能划破医院的屋顶。
她猛地爬起来,扑到病床前,枯瘦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唐可青鼻子上:
“都是你!你个扫把星!自打你进了门,俺家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你是不是故意的?!
啊?!故意摔那一跤,想把俺老王家的独苗给摔没喽?!你个黑心肝的烂货!!”
王老墩被他娘的哭骂声惊醒,他看看躺在床上,脸色灰败眼神空洞得像个人偶似的唐可青,又看看捶胸顿足,哭天抢地的老娘,脑子里一团乱麻。
媳妇,不能生了?
那他老王家不就绝后了?
他以后在屯里还怎么抬头?
谁还看得起他王老墩?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火气猛地冲了上来,他猛地抬起手,想给床上那个罪魁祸一巴掌。
可看着唐可青那副了无生气的样子,那巴掌僵在半空,最终狠狠扇在了自己脸上,出“啪”的一声脆响。
“别嚎了!!”
闻讯赶来的大队长刘顺根,带着两个社员站在病房门口,看着这一家子的闹剧,只觉得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烦躁涌上心头。
他厉声喝止了吴金香的哭闹,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里是医院!不是你们家炕头!吵吵什么?!还嫌不够丢人吗?!”
他目光扫过病床上的唐可青,心里也是叹了口气,造孽啊。
“人没死就是万幸!医生说了,要静养!你们在这儿又哭又闹的,是嫌她命长还是咋地?!”
吴金香被刘顺根吼得缩了缩脖子,哭声小了些,但依旧抽抽噎噎,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着。
刘顺根懒得再跟她掰扯,从怀里掏出个手帕包,数出几张毛票和一些粮票,塞到王老墩手里,语气硬邦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