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拂雪眼睁睁地看着江韵书迈步上台,拿过了他手中的话筒,随即转过头,对在场的宾客笑着点头致意:
“我是连拂雪的爸爸。今天看到这麽多人来参加他的订婚典礼,我很开心。我相信大家的时间也很宝贵,今天的发言环节就到这里,大家吃好喝好,如果有什麽别的需要,可以尽管来找我。”
言罢,他直接按掉了话筒的按键,将他交给了主持人,随即转过头,拉着连拂雪就想下台。
连拂雪被他拉着,踉跄地往台下走了几步。
台下的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但似乎已经嗅到了什麽不同寻常的意味,气氛逐渐变的奇怪且凝固起来,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用疑惑的眼神注视着彼此,和台上的三个人。
闪光灯仍然在闪烁着,摄影师尽职尽责地扛着摄像机,记录下关于订婚典礼的每一刻。
连拂雪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看着江韵书凝重的侧脸,不知道想到什麽,眼神微微暗了暗。
他侧过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阮寄水,还有垂着头强压着情绪的阮寄情,片刻後,抿了抿唇。
他似乎是下定了什麽决心,稍微用了点力气,既不伤到江韵书,又将自己的手从江韵书的掌心里挣脱出来。
江韵书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连拂雪竟然会这麽不听话,在公衆场合让他下不了台,于是难以置信地转过头,一寸一寸地擡起目光,看向连拂雪:
“。。。。。。。。。。”
连拂雪看着江韵书,缓缓动了动唇,低声吐出喑哑的字句,眼神里带着歉疚:
“对不起。。。。。。。。爸爸。”
他虽然很混账,经常做一些让江韵书生气的事情,但在很多事情上,起码在一些非常重大的人生决策上,他都不愿意违抗江韵书的命令和意思。
他知道江韵书一个人将他养大不容易,他也知道江韵书一个人要扛起这麽大的江家不容易。
他知道江韵书的辛苦丶无奈,明白江韵书的隐忍丶苦处,他心疼他的爸爸,他也想替江韵书分担,可恨又没有那个能力。
他一直在试图平衡他自己的爱好和江韵书对他的期待,所以才会萌生和连江雪互换身份的馊主意,但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坚持自己的想法和满足别人的期待,本来就是南辕北辙的两件事情,自始至终,都无法平衡。
他只能选择其中一个,选择让自己和阮寄水伤心,还是让江韵书伤心。
或许在订婚典礼开始之前,在看到阮寄水之前,他还有所犹豫,有些彷徨,但如今,他已经明白自己究竟该怎麽做了。
一切的错误都由他这里开始,也该由他这里结束,他不能再将错就错,让所有的错误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波及越来越多的人,尤其是以後涉及的人,可能还有他自己的小孩。
将自己和阮寄水婚前生的小孩过继到未婚妻阮寄情的名下,暗度陈仓让私生子变成婚生子,多麽荒唐的事情,对阮寄水不公平,对阮寄情不公平,对孩子更不公平。
以後孩子长大了,知道了所有的真相,知道了所有一切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他会怎麽想?会怎麽看?
他又该怎麽面对阮寄情和阮寄水?
所以,即便现在喊停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连拂雪也必须站出来中止这场闹剧,站出来承担自己本就该承担的责任。
游戏人间是逃避的结果,而承担责任则是面对的开始。
思及此,连拂雪深呼吸一口气,重新走上台,拿起了话筒。
这一次,他没有再听从江韵书的话,而是扛着压力,扛着所有人的眼神,扛着摄像机和闪光灯,面对所有人的眼神,面对宾客疑惑的视线,一字一句道:
“所以,我决定,取消今天的订婚典礼。我与阮寄情,不会订婚,以後,更不会结婚。”
话音刚落,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江韵书和阮泽成丶林禾珠的脸色都变的异常难看,阮泽成甚至站了起来,阴着脸看着连拂雪,顾不上风度和形象,擡高声音,道:
“连拂雪,你什麽意思?!你想现在反悔!?”
“对不起,伯父。等今天的事情结束之後,我会给你一个解释,但现在,我不能和阮寄情订婚,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而那个人,现在怀着我的孩子。”
连拂雪抛出的消息像是炸弹一样在现场炸响,音乐也在瞬间被推至高潮,“whatareyouwaitingfor”响彻现场,连带着见多识广的主持人都惊呆了,保持着握着话筒的动作,愣愣地傻在原地,嘴巴慢慢张大,活像是能生吞下一个鸡蛋。
议论声和说话声也逐渐响了起来,快门声咔嚓咔嚓的响了起来,订婚典礼的闪光灯闪的比新闻发布会还多,此起彼伏响个不停,将阴天照的如同白昼一样明亮,高清镜头更将江韵书和阮泽成绿的发青的脸完完整整地拍了下来。
阮泽成气的快要心脏病发,掌心捂着胸口,擡手指着连拂雪,似乎是想要说些什麽,但很明显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了,指尖颤抖片刻,只能深呼吸一口气,唇色发紫的他踉跄几步,差点要往下倒,好悬被林禾珠手疾眼快地扶住,才没有在衆目睽睽下晕倒过去。
江韵书脸色也难看的要命,几乎要克制不住情绪,扬手就给了连拂雪一耳光,厉声道:
“连拂雪,你是不是疯了!?我是不是告诉你来容港的时候不要乱搞!?你为什麽不听我的话?!告诉我,你又是去哪个酒吧夜场玩了什麽不三不四的人,让他怀了你的孩子?!”
连拂雪在江韵书扬手的那一刻,就生理性地一抖,多年的经验让他直到江韵书的巴掌下一秒就会落在他脸上,但他这一次没有躲,硬是生生站着,受了这一耳光。
江韵书这一巴掌可没有收力,直将连拂雪打的偏过头去。
火辣辣的疼痛感从皮肤沁入血肉里,相比于疼痛,更多的是在衆人面前挨打的羞耻,让人无地自容。
阮寄水见状,登时坐不住了。
他刚刚还站着,见连拂雪挨打,立刻冲过去,推开江韵书,挡在连拂雪的面前,伸出手护住他,免得江韵书再度在连拂雪脸上落下一巴掌。
江韵书发起火来,是连连拂雪都害怕的,何况阮寄水。他站在连拂雪面前,挡住了江韵书的巴掌,看着江韵书盛怒时阴冷的眉眼,尽管害怕于他周身强大的压迫感,但还是强作镇定,咽了咽口水,道:
“叔叔,你别打他。”
“又有你什麽事!”江韵书在盛怒中根本想不了太多,还以为阮寄水是作为小辈,纯过来劝架的,压下眉眼,不悦道:
“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