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两!这可是大田镇普通人家十来年的嚼用。张狂他爹拼死拼活猎上百头野兽,也得攒上四五年才能有这个数。少年们大气都不敢出,眼都直了,心想这秦浩轩怕不是傻了,这么多银子摆在眼前还不动心?
秦浩轩喉结滚了滚,攥紧了手里的布包,指节都泛了白:“不是银子的事。这黄精是给我娘治病的,多少钱都不卖。”
这话一出,小山羊胡子脸上的笑意淡了,另一个生面孔眉峰微挑,打量秦浩轩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周围的少年们也反应过来,有人低声附和:“对,秦哥娘的咳疾就等这黄精入药呢!”
空气静了静,那生面孔忽然笑了,冲秦浩轩拱了拱手:“是我唐突了。既是给长辈治病,这银子便当是见面礼,黄精你留着,我们不夺人所难。”说罢,竟真的收起银子,转身就走。
小山羊胡子愣了愣,也只好跟上,走时还回头看了秦浩轩一眼,眼神复杂。
少年们这才炸开锅,围着秦浩轩七嘴八舌:“秦哥你太牛了!一百二十两都不动心!”“你娘肯定能好起来的!”
秦浩轩摸了摸布包里温热的黄精,心里踏实得很——再多银子,也换不来娘的康健啊。
一百二十两银子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光,六个银锭并排摆在那里,晃得人睁不开眼。大田镇寻常人家一年到头省吃俭用,最多也就攒下十两银子,这数得够他们勒紧裤腰带过十年;便是秦浩轩,凭着一手好猎术拼命干上三四年,也未必能攒够这个数。
旁边的少年们脸涨得通红,有几个甚至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手紧紧攥着衣角,眼睛直勾勾盯着银锭,像是要把那银光刻进眼里——长这么大,谁见过这么多银子?
秦浩轩看着那堆银子,喉结狠狠滚了一圈,指节因为用力攥着布包泛白,却还是咬着牙没松口。阳光落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倒比那银锭更让人移不开眼。
“秦哥这定力绝了!”有少年在后面偷偷嘀咕,声音颤,“换我早点头了……”
“可不是?这可是能盖两座瓦房、娶媳妇的钱啊!”另一个少年接话,眼睛依旧没离开银锭。
空气里都是银子的味道,连风都像是放慢了度,等着看这场较量的结局。
秦浩轩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那点因银锭晃出的恍惚已被压了下去。他深深吸了口气,胸腔起伏间,像是把周遭那股子让人晕的银钱气都吸了进去,又缓缓吐出来。
“不了。”他开口时,声音比刚才稳了许多,带着点被风磨过的粗糙,“这黄精我留着有用,您还是请回吧。”
说完,他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抵住身后那棵老槐树的树干,像是借了点力气。树影落在他脸上,遮住了半边表情,倒显得比刚才更定了些——仿佛那口气不仅稳住了他的魂魄,连带着脚下的土地都踏实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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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材这东西,讲究个缘法。”陈老头小心翼翼捧着那枚黄精,指腹轻轻摩挲着温润的表面,眼里的光比刚才看银锭时亮得多,“你肯留给我这把老骨头,这份情分比银子金贵。这样——”
他顿了顿,从怀里摸出个油布包,一层层打开,露出里面几锭银子和一沓皱巴巴的票子。“我这儿统共就这些,三十五两,是我攒着给老婆子抓药的钱。”他又指了指药铺角落堆着的几麻袋药材,“还有这些刚收的野山参、何乌,成色都是顶好的,你拿去镇上药铺卖,怎么也能换二十两。”
周围的人都静了静,三十五两加二十两,满打满算才五十五两,连人家开价的一半都不到。有人忍不住替秦浩轩急:“秦娃子,这可亏大了!”
秦浩轩却笑了,弯腰把油布包推了回去,只从麻袋里拎出一小捆何乌:“陈老伯,我娘的咳嗽刚好些,正需要这何乌炖药。银子您留着给陈婆婆治病,黄精就当我孝敬您的——您前两年教我认药草的情分,可不是银子能算清的。”
陈老头愣住了,手里的黄精仿佛烫得厉害,他张了张嘴,老泪又涌了上来:“你这娃……你这娃啊……”
旁边有人叹气:“傻小子,一百二十两就这么飞了。”
秦浩轩没回头,只帮着把麻袋挪到墙角,阳光从药铺的木窗棂漏进来,落在他肩上,暖融融的。“钱没了能再挣,”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声音不大却清亮,“可要是断了念想,断了情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陈老头突然抹了把脸,转身往内院走:“你等着!”不多时,他抱出个陶罐子,打开盖子,一股醇厚的酒香飘了出来,“这是我泡了十年的虎骨酒,治跌打损伤最灵,你拿回去给你爹擦,他上次打猎摔伤的腿准能好得快些!”
秦浩轩接过酒罐,沉甸甸的,心里也跟着落了块石头。他知道,今天这买卖,他没亏。就像陈老伯说的,药材讲究缘法,人与人之间,何尝不是呢?
后来镇上的人还常念叨这事,说秦浩轩傻,放着一百二十两不挣,换了捆何乌和罐老酒。可只有秦浩轩自己清楚,那个下午,陈老头把黄精当宝贝似的收进樟木箱时,眼里的光,比任何时候都让人踏实。
“您瞧,给您留着呢。”秦浩轩缓缓松开手,掌心躺着枚指甲盖大小的黄精,色泽温润,一股清冽的药香瞬间漫开,盖过了药铺里其他药材的气息。
陈老头眼睛一亮,快步上前,双手接过黄精,凑近了仔细端详,指腹轻轻摩挲着那细腻的纹路,激动得声音都颤:“真是黄精……好东西啊,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地道的玩意儿了!”老泪顺着眼角往下淌,混着满脸的皱纹,全是藏不住的欢喜。
“秦娃子,”他缓缓地抬起手,用粗糙的手掌抹了一把脸,仿佛想要抹去脸上的疲惫和尘埃。然后,他慢慢地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看向秦浩轩,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严肃和认真。
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用低沉而有力的声音问道:“刚才听人说,有人出到了一百二十两?”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带着一丝疑惑和探究。
秦浩轩静静地站在那里,面对着他的质问,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他的目光坚定而沉稳,似乎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问题。
沉默片刻后,秦浩轩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轻声回答道:“这个价钱嘛……自然是要按照市场行情来算的。”他的语气平静而自信,让人不禁对他的决定产生一丝好奇。
秦浩轩看着他手里的黄精,淡淡一笑:“您是识货的人,这成色您心里有数,您觉得值多少,就给多少。”
秦浩轩微微一笑,抬手挡住陈老头递回黄精的手,声音平静无波:“陈老伯,三十两就三十两。”
这话一出,身后的少年们顿时闭了嘴,满脸不解——明明有人出到一百二十两,怎么到了陈老头这儿,连零头都不及?
秦浩轩却像是毫不在意,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枚黄精,目光落在陈老头泛着红丝的眼底,缓声道:“您前两天说婶娘的喘疾又犯了,这黄精刚好能入药,配着您后院种的紫苏,熬成膏子晨昏服下,或许能舒坦些。”
陈老头一愣,捏着黄精的手指猛地收紧,眼里瞬间涌上水汽,喉结滚了滚才哑着嗓子道:“你……你怎么知道……”
“前儿去后院找柴火,听见您跟婶娘说话了。”秦浩轩垂眸笑了笑,指尖在黄精上轻轻敲了敲,“这东西到了懂它用处的人手里,才算真的值钱,您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