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八这日,满城张灯结彩,皇城最繁华的街市俱挂起红绸,数十里红浪,一直绵延到城门,
内城宫门处,花车早已候在门外,段熠在景阳殿设宴,为公主送行,中宫无後,代为出席的是兰婳,
第一次与段熠并行站在御阶上,迎着衆人各色眼神,兰婳有些紧张,掌心浸出汗珠,下一秒,五指顶开她的掌腹,十指紧握,
“别紧张,有朕在,”
段熠的话让她忐忑不安的心渐渐安定,她颔首点点头,随後换上一副大方得体的笑容应对四面的目光。
段熠看着身侧之人的小动作变化,温和的面庞上笑意更甚,如今不过是陪他一起送段沁出嫁便如此紧张,那日後要她一人主持重大仪式时不知要紧张成什麽样,
不过无妨,没人敢说三道四。
一旁的李太後见段熠与兰昭仪低声交谈,感情甚笃的模样,不禁暗道不成体统,
公主出嫁,文武百官,官眷贵妇皆在场,她一个小小妃嫔竟能与她站在一起,实在是反了天了,仗着肚子里那块肉便不知几斤几两,焉知皇帝是不是被她所迷惑,连自己亲弟弟的婚事都不管。
想到这,李太後怒气更甚,碍于衆人在场,也只是冷着脸狠狠瞪了兰婳一眼。
礼官唱和,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段沁身着一袭红衣,长长的红色摆尾拖曳于地,霞帔肩带上上百颗南珠镶嵌,熠熠生辉,珠翠团冠下一张俏丽的脸蛋,灿若桃花。
其身侧着火红婚服的贺璟面若清潭,腰间的玉带很好地勾勒出他欣长的身材,
段沁盯着数斤重的凤冠往身旁睨了一眼,很快,隔着繁复花纹的团扇依稀可见她脸上的红晕。
礼官依照事先交涉过的流程一一高呼,衆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场事关两国的重大婚礼。
直至最後一项拜别段熠时,礼官的贺词刚念完,兰婳便感受到阶下一人炽热的目光,
跪拜的动作完毕後,贺璟的目光一直灼灼向上望去,似乎要将什麽东西看透一般,
直到传来一柔柔弱弱的女声小心翼翼道,“殿……殿下,我们该走了。”
目送新人出了景阳殿,段熠捏了捏掌中的手,柔声道,“你一会儿便回宫,今日无事,等送了公主出城,朕便来昭阳宫。”
兰婳笑着点头。
随着礼官继续唱和,火红的婚车缓缓啓程,天边的云彩被金光染成一片,碧空万里。
贤王跟在一衆皇亲国戚後方,很快便锁定了一人。
“大殿下,今日这场婚礼可还有趣?”
贺兰毅身旁跟着四个乔装打扮的亲卫,一举一动皆被监视着,闻言,他蓦地警惕起来,待看清身後之人所着的亲王服制後,恭敬道,
“见过贤王殿下。”
“免礼,”段琛摇着手里那把折扇,一双桃花眼笑得格外迷人。
“大殿下要送行,不如同本王一起?”
话刚说出,在旁的亲卫神色一变,欲出口提醒,段琛便已请人上了他的马车。
亲卫唯恐打草惊蛇,乱了婚礼,且贤王殿下尚不知情,陛下只吩咐将人看好了,他们只需在旁跟着就是。
兰婳立在宫城之上,看着送嫁的队伍鱼贯而出,公主出嫁,随从奴仆一千人,嫁妆岂止十里红妆,如此这般,段沁去了金罗想必也能生活得很好,只是……日後怕再难相见了吧。
“主子,公主已经走了,我们还是先回宫吧,”茯苓提醒道。
兰婳叹了口气,说道,“走吧。”
返回昭阳宫的路上,因着布置公主婚事,许多人都被抽调走,故而今日的宫道上不似平常那般热闹,走了半刻钟才见几个路过的宫人。
此刻,就有一身着深色素衣的宫女迎面走来,看上去颇有些年纪。
“见过兰昭仪,奴婢是宁安宫的,王太後请您去宁安宫一叙。”
宁安宫王太後?她老人家不是素来深居简出,除了百花宴上见过一面,之後便再无往来了,怎的今日邀她?
兰婳又仔细想了一遍王太後可能找她的原因,可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出来。
宫女看她面到疑惑,笑着替她解惑,
“王太後今日陪着康王殿下在宫中赏玩花草,听闻兰昭仪宫中种了许多花木,想是对此颇有研究,特邀您一道观赏,”
说着,又见她笑得更加温柔,
“自然,太後娘娘听闻兰昭仪有孕,也想看看您,与您说说话。”
这样一来,兰婳便明白了,原来是因为她有孕的事,也难怪王太後那样的性子肯见她,她守着康王住在宁安宫,不似李太後那般,想来只是寻常老人家的心思,盼望着儿孙满堂。
“我也许久未见太後了,合该我去拜见的,那就劳烦姑姑带路了。”
宫女颔首,向她恭敬说了声请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