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王殿·鸩酒庆功
天竺王城,大雷音寺的废墟之上,一座通体由暗红琉璃熔铸而成的宫殿拔地而起。殿壁流淌着未凝固的熔岩光泽,倒映着下方深不见底的巨坑深渊。没有雕梁画栋,只有凝固的火焰纹路在琉璃中扭曲咆哮,如同封印着亿万亡魂的嘶吼。这便是焚世金乌的“庆功殿”——以百万佛骨为基,以王舍城灰烬为瓦。
殿内空旷死寂,唯有中央一团由太阳真火凝聚的暗金色火球悬浮燃烧,散出扭曲空间的光热,照亮下方冰冷如镜的琉璃地面。火球前,凌天踞坐于一方同样由琉璃熔铸的粗粝王座。玄衣早已焚尽,只余一身被星核之力淬炼得如同古神胴体的肌理,明光铠的残片熔嵌在肩胛与胸口,如同狰狞的勋章。他闭目,周身毛孔舒张,贪婪吞噬着弥漫在琉璃宫殿中、来自整个天竺佛国的恐惧与绝望残留的“资粮”。每一次呼吸,都引动殿内光焰明灭,琉璃深处出不堪重负的细微碎裂声。
“殿下。”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沙哑颤抖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侍卫长陈平,昔日河西军悍卒,如今凌天身边仅存的十余名“亲卫”之一,双手捧着一个粗陋的陶碗,垂趋步上前。碗中盛着浑浊的液体,在真火光焰映照下,折射出诡异的七彩光晕,散出一种与殿内灼热格格不入的、沁人心脾的异香——那是天竺王室秘藏的最后一点“醍醐圣泉”,据传能涤荡神魂,滋养本源。
陈平的头垂得更低,几乎埋进胸口。他身后的十余名侍卫,同样身着破旧唐军制式皮甲,个个面无人色,紧握刀柄的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如同狂风中的枯叶。他们的眼神,不敢看向王座上的身影,只死死盯着陈平手中的陶碗,瞳孔深处是比面对百万僧兵时更深的恐惧与绝望。
凌天缓缓睁眼。瞳孔深处,两轮暗金太阳虚影漠然转动,目光落在陈平手中的陶碗上,那异香钻入鼻端。体内沉寂的洪荒星核,并未示警。这凡俗之物,纵是剧毒,于他这具熔炼星火的身躯而言,亦不过是尘埃。他需要的是“资粮”,是推动星核进一步熔炼凡躯的燃料。这“醍醐圣泉”中蕴含的微弱佛性精粹与纯净生机,聊胜于无。
他伸出右手,五指修长,肌肤下隐隐流淌着暗金脉络。动作随意,如同掬一捧清水。
陈平的头颅几乎要炸开!捧着陶碗的双手抖得如同筛糠,碗中浑浊的液体剧烈晃荡,几欲泼洒。他猛地闭上眼,喉结上下滚动,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
就在凌天指尖即将触及碗沿的刹那——
异变陡生!
陶碗中那七彩氤氲的液体,骤然沸腾!并非高温煮沸,而是如同活物般剧烈翻滚、分化!浑浊的液体瞬间变得清澈透明,而在那清澈的液芯最深处,三点幽蓝如九幽冥狱最深寒冰的光点骤然亮起!光点细如针尖,却散出冻结灵魂、污秽真灵的极致阴寒!这股阴寒如此纯粹,如此内敛,完美地隐匿在那“醍醐圣泉”的佛性生机之下,如同潜伏在蜜糖中的毒蝎之刺!
九幽噬魂散!长安秘藏,蚀神草精粹!
凌天瞳孔中的暗金太阳骤然收缩!星核本源第一次传来并非饥渴,而是被阴秽之物亵渎的暴怒嗡鸣!但,晚了!
三点幽蓝寒芒脱离了液体束缚,如同拥有生命般,无视空间距离,瞬间化作三道细若牛毛、却快逾闪电的幽蓝光线,撕裂空气,带着冻结时空的绝对阴寒,狠狠刺向凌天伸出的右手掌心!
嗤——!
细微到几乎无法听闻的轻响。如同烧红的烙铁探入冰水。
凌天右掌掌心,三个细微到肉眼难辨的幽蓝冰点骤然浮现!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剧痛与冰冷,如同亿万根淬毒的冰针,顺着掌心那三个细微的创口,狠狠扎入!沿着手臂的经脉、骨骼、血肉,疯狂地向上蔓延、侵蚀!
那不是肉体的痛苦!而是直接作用于神魂本源的侵蚀与污染!如同最污秽的九幽黄泉之水,浇灌在燃烧的太阳星核之上!
“呃——!”一声低沉压抑、如同洪荒凶兽受伤的嘶吼,从凌天喉咙深处迸!他右臂猛地痉挛蜷缩,掌心那三个幽蓝冰点瞬间扩散,整只手掌以肉眼可见的度覆盖上一层薄薄的、散着森然寒气的幽蓝冰晶!冰晶所过之处,皮肤下奔涌的暗金血脉瞬间黯淡、凝滞!更可怕的是,一股混乱、昏聩、仿佛要将灵魂撕裂拖入无尽深渊的污秽之力,正顺着臂膀,疯狂冲击着他识海深处那口悬浮的混沌钟虚影!
铛——!混沌钟虚影剧烈震荡,出无声的悲鸣!钟体表面流转的混沌气机被那幽蓝冰寒疯狂侵蚀、污染,变得滞涩暗淡!
凌天猛地抬头!那双燃烧着暗金火焰的眼眸,此刻瞳孔边缘竟也浮现出丝丝缕缕诡异的幽蓝纹路!暴虐的杀意如同压抑万年的火山,混合着被蝼蚁暗算的滔天怒火,轰然爆!整个琉璃大殿的光线瞬间暗沉下去,唯有他眼中那两轮被幽蓝污染、却依旧狂暴燃烧的暗金太阳,成为唯一的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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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给——你——的——胆——?!”每一个字,都如同从九幽炼狱最底层挤出的寒冰与熔岩的混合物,带着碾碎灵魂的威压,狠狠砸在陈平与那十余名侍卫身上!
血洗亲卫·真相如刀
噗通!噗通!噗通!在凌天那如同实质、混合着焚世怒火与九幽寒毒的恐怖目光注视下,陈平身后那十余名侍卫,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出,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瞬间爆裂开来!血肉、骨骼、内脏、连同他们身上残破的皮甲,在接触到那目光中蕴含的暴虐意志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焚化炉的纸片,连青烟都未冒出一缕,直接化为最细微的尘埃,簌簌飘散!
原地,只留下十数个人形的、边缘焦黑卷曲的印记,烙印在滚烫的琉璃地面上,散着蛋白质烧焦的恶臭与冰寒的死亡气息。
唯有侍卫长陈平,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禁锢在原地。他手中那盛过九幽噬魂散的陶碗早已化为齑粉。他身体僵硬如铁,眼球因极度的恐惧而几乎凸出眼眶,布满血丝。皮肤表面瞬间覆盖上一层白霜,又在凌天周身散逸的高温下迅融化,混合着失禁的屎尿,流淌而下,腥臊刺鼻。他想跪下,想求饶,想嘶吼,但喉咙仿佛被寒冰冻结,连一丝声音都无法出。唯有牙齿疯狂地磕碰着,出“咯咯咯咯”令人牙酸的声响。
凌天一步踏出琉璃王座。赤足落在琉璃地面上,脚下坚硬的琉璃无声熔塌,留下一个清晰的、边缘流淌着暗红熔岩的脚印。他右臂依旧被幽蓝冰晶覆盖,森然寒气与体内狂暴的太阳真火激烈冲突,出“嗤嗤”的灼烧声,缕缕带着腥臭的黑烟从冰晶缝隙中冒出。但他浑然未觉,一步步走向陈平。
每一步落下,禁锢陈平的无形力量便加重一分。咔嚓!左臂骨骼承受不住压力,瞬间折断,白森森的骨茬刺破皮肉!咔嚓!右腿膝盖反向扭曲,以诡异的角度折叠!陈平的身体如同一个被无形巨手肆意揉捏的破布娃娃,出令人头皮麻的骨骼碎裂声。剧痛终于冲破了恐惧的封锁,他喉咙里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哑惨叫,涕泪混合着鲜血糊满了扭曲变形的脸。
凌天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被幽蓝纹路侵蚀的暗金瞳孔,冰冷地俯视着脚下这摊蠕动的烂肉。没有愤怒的质问,只有一种绝对主宰者审视蝼蚁的漠然。他缓缓抬起未被冰封的左手,食指指尖,一点凝练到极致、颜色近乎惨白的太阳真火无声跳跃。
那点真火,悬停在陈平眉心一寸之处。极致的高温瞬间将他额前的皮肉烤焦、碳化,露出森白的头骨。死亡的冰冷与焚身的灼热,两种极致的痛苦疯狂撕扯着陈平濒临崩溃的神经。
“陛…陛下…饶…”陈平破碎的喉咙里挤出不成调的求饶。“谁?”凌天开口,声音如同两块粗糙的陨铁在摩擦,带着冰渣与火星。“长…长安…”陈平的神智已被剧痛和恐惧彻底摧毁,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深埋的恐惧倾倒而出,语无伦次,“圣旨…九幽噬魂散…高力士…赵乾…皇帝…陛下…李渊…说您是焚世灾星…妖孽…不能…不能回长安…回…回去就是天火焚城…社稷倾覆…必须…必须让您死在天竺…死在…佛国…用毒…用我们…家人…老小…都在长安…都在他们手里啊…不照做…诛…诛九族…殿下…饶命…我们都是…都是被逼的…被逼的啊啊啊——!!!”
“被逼的?”凌天指尖那点惨白真火,微微跳动了一下。陈平的哭嚎戛然而止。他眉心那点被真火灼烧出的焦黑小洞,无声无息地扩大、蔓延。没有火焰升腾,没有血肉焦糊。陈平的头颅,连同他扭曲的身体,如同被投入异次元的画面,从眉心那个小点开始,寸寸瓦解、湮灭,化为最细微的、闪烁着微弱磷光的尘埃,飘散在灼热而冰寒的空气中。
原地,只余下一套沾满污秽的破烂皮甲,和几块被碾碎的、沾着血肉的骨头渣子。
凌天缓缓收回左手。指尖的惨白真火隐没。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琉璃大殿内,死寂如同凝固的琥珀。唯有他右臂上幽蓝冰晶与体内太阳真火冲突出的“嗤嗤”声,以及识海中混沌钟虚影被污秽侵蚀出的、唯有他能听见的沉闷嗡鸣,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长安…李渊…赵乾…高力士…诛杀灾星…保全社稷…家人胁迫…死士投毒…
陈平临死前那绝望癫狂的嘶喊,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毒刺,狠狠扎进他此刻被九幽噬魂散侵蚀而格外敏感的神魂深处!一股比九幽寒毒更冰冷、更暴虐、更焚尽一切的怒焰,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星核暗面,在他胸腔深处轰然炸开!
他曾视人间帝位为踏脚石,视十万僧兵为踏脚石,视天竺佛国为踏脚石。他以为自己的路在星海深处,在洪荒本源。这些凡俗蝼蚁的纷争,不过是沿途扬起的尘埃。
可如今,这尘埃竟敢化为毒刺,扎向他的本源!那被他视为尘埃的帝王,竟敢以“社稷”之名,判他死刑,断他归路!那所谓的“故国”,所谓的“亲族”,竟无他凌天一寸容身之地!唯有赶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