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最后一次叫您一声阿爸。”
她的目光仿佛透过眼前这张狰狞丑陋的脸,看到了遥远的、模糊的过去:
“我记得……我五岁那年,发高烧,烧得迷迷糊糊。妈妈急得直哭,是您……
是您背着我,冒着瓢泼大雨,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去济世堂,敲开了陈老先生的门。”
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描绘出一个与眼前恶魔截然不同的画面。
“您的后背,很宽,很暖……雨水那么凉,可趴在上面,我只觉得安心。
那时候……您在我心里,是能遮风挡雨、顶天立地的……好爸爸。”
林三全彻底僵住了!
挣扎的动作戛然而止!
那双充满怨毒和恐惧的眼睛里,瞬间涌起一片茫然和……难以言喻的、被深埋了不知多久的震动!
五岁……发烧……雨夜……济世堂……陈老先生……
那些早已被他抛到九霄云外、被贪婪和怨恨吞噬殆尽的记忆碎片,如同沉渣泛起……
被沈令宁这轻柔却无比沉重的话语,硬生生从记忆的淤泥里挖了出来!
:去县里
那个雨夜里焦急奔跑的身影……
那个在医馆门口拍门时湿透的后背……
那个笨拙地哄着哭闹小女儿的声音……
模糊的、久远的、带着一点温度的画面,猝不及防地撞进脑海!
这短暂而真实的回忆冲击,像一把钝刀子,狠狠捅进了林三全早已腐朽的心!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酸楚和……
迟来了十几年的、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愧疚,混杂着更深的恐惧和绝望,猛地冲垮了他最后一丝顽抗的意志!
他眼中的疯狂和怨毒,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只剩下无尽的灰败和空洞。、
紧握的拳头无力地松开,绷紧反抗的身体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瞬间软了下去。
他不再挣扎,任由民兵将粗糙的麻绳死死捆紧。
喉咙里的嘶吼变成了意义不明的呜咽,浑浊的泪水混着冷汗,毫无征兆地从他死灰般的脸上滚滚而下。
这一刻,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只剩下一个被往事和罪孽彻底压垮的空壳。
再也无颜看女儿一眼。
“带走!”
老支书马振山看着林三全这副彻底崩溃的模样,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决断。
李铁柱和民兵们不再犹豫,像拖死狗一样,将彻底瘫软的林三全、哼哼唧唧的张芳琴、蜷缩呻吟的林有才,捆成一串。
在乡亲们愤怒的唾骂、鄙夷的指点和扔过来的烂菜叶中,狼狈不堪地拖出了这个他们自投罗网、最终身败名裂的审判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