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刚刚还布满血丝、充满暴戾杀意的眼睛,此刻依旧冰冷刺骨,但所有的情绪都被压缩成一种极致内敛的、令人胆寒的平静。
他没有看向周围任何人,目光如两柄实质的寒冰利刃。
越过人群,精准无比地钉死在李金花家紧闭的院门上。
又缓缓移向王秀芹家,最后扫过姜维艺消失的那条窄巷。
那眼神里没有怒火。
只有一片死寂的、审判般的冰冷。
仿佛在无声地宣告:
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刀锋,在死寂的土坪上缓缓扫过。
李金花家紧闭的院门,王秀芹家矮矮的土墙,姜维艺消失的那条堆满杂物的窄巷……
每一个点,都被那目光死死钉住,仿佛被无形的死亡标记锁定。
孙大娘和王淑芬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
怜悯?
是对谁的怜悯?
不言而喻。
沈令宁的痛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断断续续的抽噎,身体依旧在周卫国怀里无法控制地颤抖。
仿佛要将积压了一年的惊惶和委屈都抖落出来。
福宝似乎被这沉重而安全的怀抱安抚了一些,小手有些无奈地抓住周卫国的衣领,试图挣开两个人的贴贴。
再这样抱下去,她真的要变成熟的肉夹馍了!
只是在周卫国眼里,看到的女儿就是:
大眼睛里还噙着泪,茫然又好奇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爸爸。
他忍不住在福宝脸颊上亲一下。
福宝嫌弃地扭过身子,不让他再亲,心声里嘟囔:全是胡茬子。
只是唯一能听到她心声的沈令宁却顾不上回答,她还在哭。
哭声让周卫国更加心疼,忍不住加重了拥抱,将她们的头都按进自己的怀里。
他感受着怀中妻子瘦削肩膀的颤抖和女儿小小的、温热的身体。
胸膛里翻涌的暴戾与蚀骨的愧疚交织成一片滚烫的岩浆。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深秋山风的凛冽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他微微侧过头,下颌依旧抵着沈令宁的发顶,声音低沉嘶哑,却清晰地穿透了死寂的空气。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是对旁边一直沉默护卫的小张,也是对这片死寂的家属院:
“小张。”
“在!连长!”
小张一个激灵,立刻挺直腰板,声音洪亮,打破了沉重的寂静。
“去营部,”
周卫国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叫保卫科王科长,立刻带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