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卫国只觉得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着沈令宁,呼吸都停滞了。
“我那时候……”
沈令宁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粗糙的桌沿,发出细微的刮擦声:“就觉得天旋地转,肚子里的孩子……好像也……不动了。”
她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流了一地的血,把地上的雪都染红了……”
周卫国的脸色在昏黄的灯光下,惨白如纸。
他放在膝上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吊着的左臂绷带似乎更紧了,勒得他伤口钻心地疼,但他感觉不到。
他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轰鸣,和沈令宁那平静得令人心碎的声音。
“我不知道……后来是怎么把福宝生下来的……只记得眼前全是黑的……刘婆婆拍福宝的哭声……还有王婶她们在我耳边哭……说我命大,孩子命大……”
沈令宁缓缓抬起眼,那双枯井般的眸子。
第一次直直地对上周卫国的眼睛,里面盛满了破碎的光和深不见底的疲惫:“卫国,你说……我要是那天……就带着福宝一起‘走’了……是不是也挺好?”
“不——!”
周卫国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
他猛地起身,带翻了身后的凳子,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炕上的福宝被惊动了,不安地哼唧了一声。
沈令宁立刻转身去拍抚孩子,动作轻柔。
周卫国僵在原地,高大的身影在墙上投下巨大而痛苦的阴影。
他看着她单薄的背影,看着她熟练地安抚女儿,胸腔里翻涌的愧疚、心疼和暴怒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艰难地向前迈了一步,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在泣血:“令宁……你听我说……那次任务……
我们中了埋伏……我受了重伤……掉进河里……
昏迷了很久……被老乡救起时……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为了迷惑敌人……也为了保护可能暴露的线……上级……才决定发出阵亡通知……我……”
他喘着粗气,巨大的痛苦让他几乎无法连贯:“我知道……这解释……屁用没有!是我周卫国……对不起你!对不起福宝!是我……没安排好!
让你在最难的时候……一个人……扛着……”
沈令宁产后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抑郁,一直忙得没有察觉,此刻却爆发出来。
她太害怕了,太委屈了……
我,可以吗?
为母则刚的坚强让她不能退步,可沈令宁毕竟只有19岁。
在重新见到活着的周卫国时,在他温暖宽厚的怀抱里……
郁滞在心的复杂情绪,此刻才像是有了一个宣泄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