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这品牌吧,谁不知道他们糖厂生产的商品?就算不打上名号,也没有人敢冒充的。
但是老李越琢磨,越觉得孙珊的话很有些玄妙。为此,他还翻阅了好些文献记载。
就说这两汉和南北朝时期吧,就已经有些朦胧的品牌意识,工匠们都把自己的名字刻在商品上,为自己打响名号。再往后展,就越能看出商家对自个儿名号的重视。
可现在厂子都是国营,你说要设立品牌吧也不是不行,但这不是……多此一举嘛!
孙珊进门的时候,李厂长还在捏着烟头苦思冥想,脑海里左右两边的天秤不断地左右倾斜,弄得他两边眉毛也是忽上忽下忽高忽低。
孙珊没忍住,咯咯笑了起来,见李厂长怒视的目光稍微收敛了一些,恭恭敬敬给他打了个招呼:“厂长好!”
他们两家越熟稔,可在外头孙珊还是非常敬重这位厂长的。
李厂长心头稍稍顺了一些,挥了挥手示意秘书先出去,指了指不远处的沙让她坐下。先开口的第一句,倒是问她学习的事情:“老孙说你要去复读?”
前脚他们主任刚来给她讨编制,后脚她就要去读书,李厂长觉得不得劲。
孙珊点头,认真地回答:“大学对我的吸引力很大。”
“厂里不好吗?”李厂长说道,“你爸可是……”老孙的想法倒是比较合他的胃口,厂里的工资不低,姑娘家还是得稳定点好,过两年等李珣回来了……
孙珊嗤笑一声:“我爸?我爸是不是跟您说不想让我复读?”她要读书的事儿,全家都是极力赞成的,除了孙国良。这老父亲因为孙梨的事情好了一阵子,这会儿又想出来作妖了。
可孙珊已经不是以前的孙珊了,如今的她更强大,心性也更加坚定。
“他左右不了我的。”孙珊冷笑一声,“我读书不花他的钱。”父亲的手段她都能想到,无非就是经济制裁嘛。可不说她现在自己已经拿了几个月工资,就说她二姐……如今已经被调去了市里的文工团,听闻她想考大学,二话不说托人给她带了好几百块钱。
“你这孩子……我就只是提一嘴,咋这么大怨气呢?”李厂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些年他也是看着老孙家过来的,都说父母子女哪有隔夜仇,可就这家,偏生要闹得这样的结局,也是令人感叹。
眼前这个姑娘从小心思就深,自己一两句话也没法说动她。李厂长只是有点儿心疼自己儿子,眼看着再没多久李珣就要回来了,可这未来儿媳妇儿又要往上爬。
为了缓和气氛,他岔开话题说道:“你们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也不提了。我找你来,是为了另一件事。你上回说的那个品牌还有专利,是啥意思?”
听完了李厂长的疑惑,孙珊也陷入了深思。也确实是她考略不周,忽略了时代的特殊性。
先就是这专利技术,估摸着不大好申请。虽然5o年的时候国家就颁布了第一项有关于专利技术的法案,但整个五零年代通过的专利和放的证书寥寥无几。更别提比较混乱的六零年代了。
她摸着下巴考虑了半天,有了主意:“前些日子我听广播,不出意外的话两年内就要正式开始改革开放了。这是红利期,国家肯定会鼓励科学技术生产。古法红糖技术的资料咱们得先准备好,等到政策一颁布咱们就往上提交,抢这个先机……”
“现阶段,品牌塑造才是我们最需要考虑的事情。”她郑重地说道。
李厂长:“可只要是咱糖厂出去的不都是冠着第一糖厂的名号吗?何必还要再用一个品牌呢?”
孙珊嘿嘿一笑,说了句让李厂长大惊失色的话。也就是这句话,让李厂长当下就直接拍了板,确定要建立新的品牌制度。
她说:“厂长,你只看到眼前的辉煌。如果有一天,国营厂改制,私营要买断你的经营权,那你还能做“东乡第一糖厂”这个招牌吗?”
私营这个概念这两年已经越冒头了,听说大城市已经陆陆续续出现了很多个体商户,而且国家也给予了很大的支持。
虽然一时半会这么大的厂子不可能面临转制的风险,但千转百思之间,李厂长已经明白了孙珊的意思。
专利也好、品牌也好、产品也好,这些都是未来东乡糖厂能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取得一席之地的砝码,也是厂子里这么多职工能生存的根本。
“你到底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李厂长眼中含着深意,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孙珊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书上呗!这会儿,您还说读书没用吗?”
这句话,直接就把头先李厂长的话打了回去。老李面色一红,低声地骂了句:“臭丫头!”
这下,只能在心里为儿子打气了:李珣啊,你就自求多福吧!
……
离着化县不远的莘县,刚苏醒的李珣狠狠地打了喷嚏。
陪在他身边的队长乐了:“你这小子命还真大,要不是一棵枯枝正好把你卡住,估计你就被泥石流冲走了……”
李珣摸了摸已经包扎好的脑袋,吧唧了两下嘴忍着痛意嘴硬:“我可是打不死的小强。对了,老乡们都安全了吗?”当时情况万分紧急,后头的事情他也不清楚,不知道救援队是不是也遭受泥石流了。
“都安全了!亏着你小子坚持要去那块地儿,不然还真不知道幸存者有那么多。上级已经知道你的功劳了,你小子就等着被表彰吧!”队长哈哈大笑。
李珣有点不好意思:“那不也得是你支持我嘛……”
这彩虹屁夸得巧妙,队长的心里也暖洋洋的。不过孰是孰非他心中自有定断,若换了自己,肯定就已经全部撤离了。
他拍了拍李珣的肩膀,站起身:“把伤养好咯,这次咱们收队后你也该回去看看了吧?”
说起李珣这小子也真是个奇葩,刚入伍的时候就是炊事班的一名小兵蛋子,菜做得那确实不错,但一让他训练,就整日里喊着这疼那疼的。老长一狠,直接就把他调到了正经队伍里,天天操练他。
慢慢地,这小子的血性也被磨炼出来了。跟着大部队出了好几趟任务,次次都有亮眼的表现。但这小子还不邀功,每回都要把功劳让给别人。
这在别人眼里是无私,可在队长眼里就有那么一些“蠢笨”了。他们是军人,有功就是有功,有过就是有过,这一点毋庸置疑。
听说能回家了,李珣也挺高兴:“上级批我假了?”
“你那申请表已经在我这儿好些日子了,要不是赶上这次洪灾,说不定你早就跟你心爱的姑娘……”
“哎哎哎!”李珣跳起来,一把捂住他的嘴,恼怒地叫道,“胡说什么呢!”
队长扒拉开他的手,乐得不可开支:“是谁的枕头底下放着那么老厚的一叠情书啊?还不敢寄出去……”
“队长……”李珣羞得脸上通红一片。他们这些人就知道揶揄他,自从被现枕头下的那叠信纸,时不时地就出来取笑他。
队长笑了一会儿,也知道差不多了,咳嗽了两声转正经,不过还是要多提点两句:“你说你这暗恋也不是回事啊?头先还看你经常寄信回去呢,咋后来就畏畏缩缩的不敢寄了呢?怕人拒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