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她拼命爱,拼命要,却索要无门。
如今,她拼命推,拼命拒,却避无可避。
她亦怎么也想不通,陆绥安那厮究竟何时竟贱到这个地步了。
人贱起来是无敌的。
沈安宁从来不知,陆绥安那厮竟也有这般无赖时刻。
这一刻,沈安宁只觉得有一股深深的疲惫和无力感涌上了心头。
……
那日,陆绥安带着一身伤,终究还是登堂入室,大摇大摆地入了沈家大门。
他靠着一身伤,竟还恬不知耻的直入正房,生生霸占了她的闺房,生生将沈安宁挤出了自己的房间。
沈安宁索性搬出了正房,直接搬到了东侧的厢房,直接眼不见为净。
她知道陆绥安是打定主意要装疯卖傻,赖到底了,可是,在和离这件事上,在沈安宁这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只是,前提,是陆绥安这人还有条命在。
女人总归是心软的。
她只给对方十五日的时间,横竖十五日后,无论他同不同意,她都会去践行此事,他若同意,他们便愉快的分手,便是不同意,她亦会毫不犹豫地直接上书,请皇后为她做主。
话说,前三日,他们倒是相安无事,亦没有过任何交集。
这几日沈安宁私底下又囤积了些粮食,而学堂那头又步入了正轨,因白桃对做生意的事情感兴趣,沈安宁干脆将三个绸缎庄交给她去打理,而浣溪旁听过韩先生几堂课后,对知识求知若渴,遂沈安宁试着将学堂那边诸事全权交给浣溪打理,相当于她成了东院的小管家,将身上的任务逐渐分权出去后,沈安宁身上的担子总算是卸了下来,为她接下来的江南之行做准备。
听说正房里的那人三日未曾下榻,倒是在安分守己地在养病,一开始,沈安宁还算松了一口气,却没想到到第四日开始,便隐隐听到去正房出来的丫鬟有红着眼圈跑出来的,第五日,煎药的跑到这里来告状,说一日三煎的药生生煎了十三回,药罐子都给生生熬坏了三个,第六日,就连厨房里的婆子都苦着脸告状到了沈安宁这里,说世子这也不吃,那也不吃,这个嫌淡了,那个嫌咸了,送汤食说吃腻了,送粥食说是猪食,横竖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今日更是直接嫌她不会做菜,还威胁要派人去核查她的户籍资料,若有半分纰漏,便让她直接滚蛋。
短短六日功夫,前来告状的,诉说委屈的举不胜举,整个沈家一度险些被搅得天翻地覆,未有一处消停之日,到第七日,东院那边竟也来人,说世子嫌吵,今日直接派常礼过去让人将学堂停办了,理由是:不能打扰病人养病。
前几处,沈安宁倒一直忍着,横竖只有十五日,咬牙忍上十五日便是,可听到他竟还干扰学堂,沈安宁便是再好的性子,也被生生点出了一把火来。
学堂是沈家安身立命的根本,除非天塌下来,不然,谁敢动它一下。
沈安宁一时气息不稳,却也知道,对方就是在故意找茬寻存在感罢了,许久许久,到底强忍着平复了下心绪,去往了正房。
结果刚才到正房院子,便闻得屋内传来一声冷冰冰一声:“滚出去。”
“都给我滚出去。”
紧接着,便是茗碗落地,四分五裂的声音。
沈安宁脚步一顿,不多时,便见小鸽子红着眼圈捧着碎碗片出来,一脸委屈的模样,方一出正房,见到院子中央的沈安宁,小丫头眼圈就跟蓄满了两汪清泉似的,瞬间滚淌了下来。
沈安宁赶忙将人拉到角落里,摸了摸小妮子的头,道:“委屈你了。”
小鸽子是沈家采买的跑腿丫头,因正房的世子不好伺候,所以旁的人都不由发怵,今儿个这门送药的差事便落到了小鸽子手里,小丫头这会儿两眼泪汪汪道:“不委屈,就是……就是世子黑着脸,忒吓人,比俺们村里头的老族长还要吓人。”
小鸽子委屈巴巴说着,末了,又飞快提起袖子抹干了眼泪,冲着沈安宁道:“夫人,是俺没用,笨手笨脚,不会伺候人。”
沈安宁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只道:“你再去送碗药来。”
说完,沈安宁收起了笑容,顿了顿片刻,方入了屋内。
话说方一踏入正房,便见床头处有一册书,正歪头歪脑通身凌乱的散放着,床榻下是刚刚打翻一地还未来得及收拾的汤药,而床榻上之人此刻正背对着侧躺在了床榻之上,手里攥着一串念珠,正心情烦闷的拨弄着。
听到脚步声,手中的动作骤然一停,下一刻,那人冷冰冰的声音再度传了来,道:“说了滚,全都给我滚出去,听不懂么?”
对方冷若冰霜的说着,声音中隐隐透着一丝恼火之气。
只是,凶完后,只见那道脚步声非但未停,反倒是越发往里入了,陆绥安脸色一黑,抓起手中的念珠便要扔摔出去,却在举起的那一瞬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了身来,扭头看到屋内那道身影后,整个人一时愣在了原地。
似乎没有料到来人会是她。
又似乎没有料到竟是在这个档口。
整个人一下安静,消停了下来。
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陆绥安终于缓过了神来,立马收回了甩到半空中的手。
似乎有些尴尬,又似乎有些不大自在,只一时猛地将头转了过去。
却因动作太过大力,扯到了胸前的伤口,陆绥安疼得牙齿打颤,却依然咬牙忍着。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陆绥安侧耳听着,却见屋内静悄悄的,是既没有脚步声,又不见任何其余多余的动静,陆绥安以为人走了,又仿佛觉得方才那一幕不过是一场幻觉,许久许久,他只复又将侧躺的身子缓缓躺下来,再慢慢朝外看去。
便见整个屋内空无一人。
陆绥安已顾不得身上伤口,只猛地翻身而起,却在抬头的那一刻,无意间撞见了屏风后一缕木槿之色引入眼帘,尽管只有细微一角,是裙摆处,而裙摆下是一双丁香色绣花鞋,细秀的一只,只露出小小一角,却让陆绥安一瞬间安生了下来。
人还在。
没走。
此刻,那个位置是书架,她……在翻书查看。
陆绥安抿住了呼吸,定定看着,片刻后,想起了什么,只放轻了力道,小心翼翼地挪动了身子,调整下姿势。
果然,临窗的案桌上有一方铜镜,下一刻,陆绥安略一扫眼,便见铜镜里赫然反照出了一副画面,赫然将书架那一隅景色全部映衬其中,虽有些模糊,却到底将远处那道婀娜的身姿,及半张侧脸映衬其中。
那些模模糊糊的剪影,清瘦却丰盈的身姿,圆润又挺翘的下巴,一帧帧幻化成了往日里日思夜想的脸,一并在此刻引入他的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