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本账本中,罗列了霍氏当政后十年间,光是盐运衙门这一个衙门这十年间便贪墨受贿白银近八千万两之巨,也就是说光是扬州盐运衙门这一个衙门每年便贪墨白银八百万两之巨,要知道它们每年上报国库不过才二百万两,而贪墨的数额竟是上贡的四倍整。
要知道,大俞朝一年的财政也不过才三千万两而已。
而关键是,魏帝当朝这两年来沿用的皆是霍氏当年当政这个班底,只是,江南官官相护,牵一发而动全身,此事实在兹事体大,更关键是霍氏一族覆灭后,由霍氏掌控的整个江南关系网丝毫未见任何松动,反倒是越发稳固,这便意味着有人取代了霍氏,重新将这个摇摇欲坠的网二次稳固了起来。
这人,究竟是何人?
若当真有这样一个人蛰伏在朝中,必将危机四伏,是新朝最大的一个隐患。
只不过账本虽在手,却是名册账本两相分离,陆绥安如今紧要之事便是赶紧寻到另外一份名册,将这个盘踞在江南十数年官官相护,官商勾结的毒瘤一网打尽。
只是,账本在落入他手的那一刻消息不胫而走,自那时起,陆绥安开始遭遇多方势力围剿刺杀,让他一度蜗居在衙门内几乎寸步难行。
他亦知道,这短暂的蜗居,不过是暴风雨前夕的宁静。
因案情复杂又凶险,所以令他在下江南的头一个月里根
本无暇顾及其他。
直到被困在衙门内寸步难行,直到凶险彻底来临,最危机四伏之际,陆绥安忽然间就想到了千里之外的妻子沈氏,而方式是——
这晚的陆绥安竟突然间被噩梦惊醒。
他只猛地翻身,双臂撑在床沿两侧,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寒冬腊月,他浑身竟冒了一层冷汗。
额前豆大的滚珠滴滴滚落下来。
撑在床沿上的双手一点一点攥紧,直至青筋根根爆胀了起来。
他双目幽暗。
脸色发白。
他做了个噩梦。
毫无征兆的。
他梦到……他竟梦到沈氏被他人谋害,被人生生……捂死了。
而那凶手……竟是他那个在陆家养育了多年的养妹。
多么荒唐又离奇的梦。
陆绥安坐在床沿,久久缓不过神来。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起身来到桌子前,提起茶壶一连猛灌了几口冷茶,整个人这才从这个噩梦中惊魂中缓过神来。
他是个梦少之人,只有在遇到案情最胶着、最险恶之时,才会偶尔梦到一些与案情相关的画面,而梦到现实生活中这些琐碎之事,却是少之又少。
更别说,这时节梦到千里之外的妻子沈氏了。
还是这样的梦?
为何会突然间做这样的梦?
陆绥安捏着眉心,整个人只有些惊魂不已。
不多时,心中没由来的泛起了丝丝不安。
或许是下江南时,京城突发的那桩变故的缘故吧。
许久许久,陆绥安只捏着眉心再度回忆起离京那日的情景。
那日之事,他虽百口莫辩,却也不是不能证明和处理,只是需要时间,她若信他,他待回京后,定会给她一个交代,只是,那日沈氏眼中的毫不信任,毫不在意深深刺痛了他。
他那日负气离开,未曾不是没有被伤害到的逃离。
陆绥安虽性情寡淡,看着无欲无求,却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是何其骄傲之人,他可以忍受在夫妻二人最开始,在二人感情初始时,她对他疏离冷漠,甚至她所谓想要的和离,却如何都接受不了,在他已然向她表明了所有心意后,她依然对他毫不在意,毫无信任,甚至熟视无睹。
他那日负气离开,确实是气到了。
可是,这一个多月来,心情便见渐渐平复了下来。
怒气消散了后,思念便开始紧随而来。
离京那两个月,他同沈氏日日同榻而眠,耳鬓厮磨,他已渐渐习惯沈氏伴随身侧,他已渐渐习惯了每晚搂她入眠,而今,骤然分隔两地,带着还未解开的误会和仇怨,整个江南之行,竟让他都有些少见的烦闷不堪。
而下江南这一月来,每隔十日他会往京城送一回信,前两次,他忍着没有给她单独去信,却是暗中期盼着她的来信。
如预料般,一次也没有。
每一次收到京城的来信,他都翘首以盼,却又次次失望而归。
虽没有收到沈氏的来信,却也每一次收到了密探的来信。
说实话,在得知她将要处置养妹的那一刻,他整个心脏都一度提到了嗓子眼里,他怕她不同他商量,便一气之下将她纳进门来,与他彻底置气到底,他怕是会气到目眦欲裂吧。
然而,当他看到她竟以一己之力为他对抗养妹,为他对抗养母,为他对抗所有的那一刻,陆绥安心头猛得阵阵狂跳,那一刻,他只恨不得速速了解这桩案子,飞速赶回京城,将她拥入怀中。
只是,亢奋欣喜过后,明明该松下一口气的,却不知为何,冷不丁竟做了这样的噩梦来。
或许,是京城那边那事情处理得太过顺利,高高拿起,却轻轻放下,顺利到让陆绥安心中一度难安。
还是,京城那边其实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