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省吃俭用,老妪早便为独子攒下了一份微薄的礼金,见独子到了迎婚嫁娶的年纪,便托人给介绍了一桩婚事。
女子家住不远,就在本村的东头,与家住村西的老妪可算同村为邻。
这女子亦是清苦人家出身,家中只得一双年迈的父母;而对于老妪家里的情形,亦是熟知不过。
是以虽然礼金不多,但好在知根知底,且老妪那独子又是一个老实本分的憨厚之人,女子与父母商量了一番过后,便收拾些常穿的衣物嫁了过来。
都是苦孩子出身,这女子自是勤劳孝顺,对老妪更是如待亲娘一般,便是熬了半瓢清粥,亦要吹凉了先给老妪端至近前。
娶了一个如此贤惠的儿媳,苦了大半辈子的老妪,脸上每天都溢着笑容,逢人便夸自己这位百里挑一的好儿媳。
日子一天天过去,怀胎十月的女子终于平安生产,诞下了一对白白胖胖的龙凤胎。
家里添人进口,且还是一对龙凤胎,这让老妪高兴得整日里合不上嘴,屋里屋外忙个不停,竟似一下子年轻了十好几岁一般。
要说,这样的日子虽有些清贫,但一家和阖倒也其乐融融。
可偏偏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女子诞下龙凤胎的第二个年头,老妪的独子上山砍柴,却不慎被毒蛇咬伤,被同村之人背回之后,还没等到赤脚郎中赶来,便瞪着双眼满身乌黑地咽了气。
看着悲恸欲绝的儿媳,老妪强抑丧子之痛,找来了左近乡邻,将独子草草葬到了村外荒郊。
人死不能复生,但活着的人,日子还得继续。
在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巨大痛楚中,老妪咬牙挺直了脊梁,将这个没了“顶梁柱”的家,又一次扛了起来。
可没有想到,仅仅不到一年,儿媳又于忧伤成疴中呕血而亡,抛下了一双嗷嗷待哺的龙凤胎。
没有指天怨地的哭号,没有痛不欲生的悲戚,老妪将一切痛楚都埋在了心底,将儿媳与独子合葬之后,复又独自抚养起了一双龙凤胎……
靠着求来的奶水与自家的米糊,老妪又将这一对龙凤胎抚养长大;而自己,却已是变得老态龙钟步履蹒跚,似乎掏空的身体耗尽了心力。
但即便如此,每觉稍有精神,老妪便会独自走出隐魂村,来到埋着儿子儿媳的坟前,念叨几句家常,说上几句心里话,只觉这样会好受一些……
“唉,这老人家的命可真苦!”到了村口,老妪终于将话语说完,李小鱼不由于心中一声暗叹。
此时,斜阳已落,天地间一片昏暗;村庄里亮起的一处处微弱的灯光,使得那尚未散尽的炊烟,缭缭绕绕宛若丝雾。
深深地嗅了一口空气中那略带凉意、混杂着薪木余烬味道的清新气息,李小鱼心中陡然地迸出了一个字……家!
或许这村庄中每一户人家皆自清贫,或许亦如老妪这般命运多舛,但那每一处亮光所在,都代表着一个有着关爱、有着牵挂与温暖的“家”!
但,李小鱼却没有。
不单现在没有,便是从小到大,亦从未有过!
李小鱼是一个孤儿,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若非襁褓之上写着“李小鱼”三字,怕是连个名字都没有。
直到现在,李小鱼都不知道是哪位好心人将自己从襁褓中养大;
李小鱼只知,自记事起,自己便在街头乞食流浪,要不是遇到那位现在不知去了哪里的灵雾宗外门长老,恐怕早已是冻饿而死夭折多时。
“那一双父母早亡的龙凤胎,毕竟还有这样一位坚强的祖母呵护,还有一个虽然清贫但却温暖的家,而自己……”
望着村庄中的点点灯火,李小鱼心中,不由升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之感。
但不知为何,在这孤独之中,却还莫名夹杂着一丝温暖。
“最西边那两间亮着烛光的石屋便是咱们家了……老喽、老喽,我记得去年走个来回,还不似这般劳乏……”
李小鱼心生感触之时,老妪抬杖向村西一指,口中念念叨叨地转了脚步。
似乎闻到了生人的味道,李小鱼搀着老妪甫进村口,村中便响起了一声接着一声的犬吠之音。
不过,似乎劳碌了一天都已疲乏,并无村人出屋观瞧。
这村庄很小,大约只得三五十户人家,李小鱼搀着老妪走了半盏茶的光景,便来到了一扇栅门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