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楹想通过感知确定辛巴德是不是在说谎,没想到,那只长着绒毛的小手突然抓住了她,在外力干扰下,所有的魔力感知都被切断了。
花楹怒目而视,那只绒绒小手变为了一只成年男人的大手,辛巴德褪去魔装,身形盖过花楹,变回了本来的面貌。
辛巴德盯着花楹,幽深的眼眸里藏着难以言明的情绪,他一字一句道:“我说了,要想知道我在想什麽,你最好用心去感受。”
对方的魔力持续不断地干扰,花楹撑起的隔音结界也崩溃了。
“……我不是不能对抗你的魔力操作。”
“但愿我们都不会走向那一步。”
结界断开,花楹冷冷的话音落入了阿里巴巴耳中。辛巴德先生的语气看似平缓,但面上的神情却不像这样。
“阿里巴巴,能麻烦你送红玉公主回去吗?”辛巴德转头对发愣的少年拜托道,他扬起微笑,仿若方才那种山雨欲来的氛围只是阿里巴巴的错觉。
“不用了,我来吧。”花楹拍开辛巴德的手,朝地上昏迷不醒的红玉走去。
她抱着红玉往回走,只给两人留下了一个单薄但坚定的背影。
“辛巴德,这不是必要的。”
“你太贪心了。”
……
当夜,睡了许久的练红玉这才悠悠转醒。
她睁开眼,入目便是阿里巴巴那头金黄的脑袋。
他很高兴:“你醒啦?”
“发生了什麽事?”练红玉撑着手,坐了起来。
“你忘了?白天你和辛巴德先生进行比试,後来战斗变得有些收不了场,辛巴德先生便用所拥有的魔神之力阻止了你……”
阿里巴巴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一一讲述。
“我跟你说,当时花楹看见你晕了,对辛巴德先生可凶啦,他们俩还吵架了呢。”
“诶?!怎麽回事,小花楹她没生气吧……”
“放心吧,花楹她不是那麽小气的人……”
在与阿里巴巴交流了一番白天的情形以後,练红玉放下了心。
打过一架以後,这些天在辛德利亚的积郁也一扫而光。
她放下袖子,面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哈,真痛快,我还是第一次如此尽兴地闹了一场。虽然迷茫了好久,但这样一来,我也能下定决心了。”
阿里巴巴有些疑惑:“什麽决心?”
练红玉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嘴角极浅极淡地轻勾着:“我……决定回到国家去。”
“——我会找小裘达尔和红炎哥哥谈谈,告诉他们辛德利亚不是敌人。”
“……假如,你的哥哥依然坚持要与辛德利亚开战呢?红玉小姐你也会上阵吗?”他也是王子出身的人,有些敏感的东西他并不是没有自己的判断,阿里巴巴面露难色:“和辛巴德先生还有这个国家的人……”
“我……”提到辛巴德,练红玉深深地埋下了头,阴影之中,她的语气既怅惘,又迷茫:“这是我的初恋……”
“啊……?”阿里巴巴呆了。
“那位陛下是我仰慕了许久的人,但是,我也很清楚,那位陛下,根本就没把我这号人物放在心上。”
那位陛下的态度,她又怎麽可能不明白呢。
练红玉知道自己该从梦中醒来了,可泪珠一滴又一滴,还是忍不住打落在她紧揪薄被的指间,她自嘲道:“可即便如此,我对那位陛下……甚至还追到了这里来,我真傻。”
“真羡慕小花楹,能一直住在那位陛下的国家,得到那位陛下真挚到不真实的好意……”
她知道的,自己该从这场任性又一意孤行的梦里醒过来了。她不止是一个怀有浅薄心事的少女,还是一个肩负煌国恩义的皇女,她该要走出来了……该醒来了。
然而吐出的话语还是带有涩意:“哎,比起煌,小花楹果然还是在这里过得更自在,也更快乐吧……”
没见过女孩子流泪的阿里巴巴简直不知所措,他左摸右摸,终于从身上掏出了一张勉强可以作为安慰一用的手帕。
他慌慌张张递了出去。
练红玉看着一脸窘迫的他,破涕为笑,既喜又悲:“谢谢,不过已经足够了。我一定是太高兴了,才会忘记身份去喜欢一个人。但这一切也该结束了。”
“这麽多年来,我一直在思考着自己是为了什麽而存在的,不过现在,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练红玉摘下蝶形簪,抚摸着上边夏黄文精心为她雕刻的花纹,略有感慨:“和其他的兄弟姐妹不一样,我是一个出身卑贱的公主,因为身份微妙,所以我在宫里是被人孤立丶没有容身之所的存在。但正是在这种糟糕的际遇下,我得到了小裘达尔和哥哥们的认可,得到了属于我的王者之器……”
“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想好了,我人生的意义就在于此:以武人之身,为煌而战,我就是为此而生的……”她握着簪子的力道逐渐收紧,“可即使这样,我仍旧认为,煌与辛德利亚开战是错误的。所以,我会回到国家,尽我最大的能力阻止这场战争。”
“即使……即使最终还是不可避免地会迎来开战的那一步,我也不会将「金属器」这份力量用于和辛德利亚的战争中去——绝对不会!”
虚掩的房门外,花楹静静伫立着,将门内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入耳中。
原来,对一个人怀有独一无二的喜欢,会有这麽大的力量。
原来,利用一个人独一无二的喜欢,也会有这麽大的力量。
她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她一直对这个国家抱有着某种她也说不明的期冀:她希望这个国度隔绝在南海上,葆有一种圣洁,至少所得所获都应光明坦荡。她希望这里的所有人都拥有如她所想的纯粹丶毫无杂质的快乐和热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