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分明是……不悔的。
眼前的女人心有所感,望向远山的视线转而看向了他,眼底一片沉静:“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
骑士王微微点头:“萨桑虽然是第二个加入七海联盟的国家,但我们此前并没有过什麽交集。”
花楹点点头:“这就对了。这个国家给我的感觉也……非常全新。”她瞧着辛巴德捅穿的山也没瞧出什麽所以然来。
骑士王微微一愣,然後扯了扯嘴角:“既如此,接下来你便好好参观吧。接下来我还有公务缠身,恕我不能招待。”
说罢,花楹目视骑士王起身,留下了一个像是落荒而逃的背影。
她看向桌上的茶,他们两人,谁都没有动过。
这麽大一个人了还藏不住心事,难怪要走得这麽快。
她之于每一个人,似乎都有着大小不一的意义。
她活下来……真的给那些认识她的人,带来那麽大的震动吗?
-
萨桑是一个严守教义的骑士王国,即使是最繁华地段的行人,谈笑中依然保有一种庄肃和板正。花楹小住了几日,便请辞离开了。
啓程前夕,她登上了将陆海划分的两界群山,萨桑的骑士从古至今便在这连绵不绝的山群之间进行着清苦的修行。有的人奉信教典,至死都没有攀上他们虔敬的山脉之巅峰,而是小心翼翼于群谷中跋涉,更有甚者至死都未曾出过王国,将一本教义视为生命的所有,他们没有见过山顶之上的景色。
用浮游魔法一路踏过去,再陡峭的山路也如同踩在软绵绵的棉花上。花楹背着行囊,来到了界山的边缘,一方广阔的海既是她来时的路也是她去时的路。唯一有所不同的是,这次她是于傍晚时分重走的这段路。她的决定意外地为她收获了一场盛世难睹的奇景。
阔海橙紫交辉——或者说紫占据了整个海天吧,作为此刻大自然的主调色。而唯一的橙便是天边那方只有白昼终末之际,人眼才可直视的太阳,它投在海面上的光狭长细碎,搭建了一架从对岸延至她脚下的光桥。
这架桥真的能让她赶至将要熄灭的太阳身边吗?
不——
花楹盯着下方的光桥,一踏上去仿若便要坠入紫暮当中。
她一直认为,夕色是世间绝美的点缀,而大海,则是世间最美的造物。两者的结合令她有了心驰神往的遐想,她现在是真的想去追逐那尽头处的太阳。
可太阳啊——远在她的视线当中。
这时,她的思考被腕上的木环的打断。
花楹当即变了脸色。
辛巴德真的很会挑时候。
“哟……”
“别哟了,干什麽。”
他的声音听着有些讪讪:“嗯……就是,今天这里的夕阳很美,我想把这份美丽分享给你。”
“……我这里的夕阳肯定比你看到的还美。”花楹瞅了瞅眼前渐暗的美景,不甘示弱,不过,她的心在说完此话以後突然一沉,“这里的落日……美得倒好像是一种悲伤的馈赠。”
“既然是馈赠,那更应该豪爽地收下啊。有些景色独一无二,可并不代表我们这一生无法再看到第二次。不同的心境之下,相同的景色也会发生不同的变化。你以後会明白的。”他在通讯里头笑了笑,“你现在应该在……咳,在哪?不是说好了每到一个地方就联系一下吗?这几个月你也太沉得住气了吧?”
“我旅我的行,有必要的我才会汇报给辛德利亚,没必要的也不必开口。”
辛巴德登时怒了:“什麽叫汇报给辛德利亚?你应该关注的对象是我!是我懂吗?当初是我以辛巴德这个人的名义向你提出的请求,你已经答应了辛巴德这个苦苦等待的普通男人了!所以,别管那些什麽空头白话了,我又不需要你来替我忧心我的国家……”
她的一句话居然引来辛巴德如此激烈如此幼稚的反弹,从中可见语言的威力。
花楹扶额:“辛巴德,你可以主动联系我,就像现在这样。”这对通讯之环的弊病就是不接也会自动接通。
“那不行,通讯次数都很珍贵,我得保存通讯之环的魔力。”他说。
黑暗将原有的夕景遮掩得干干净净,花楹不再留恋,乘着飞行工具上了高空。
她的声音连同晚风传递到了对面:“缺魔力的话,你直接注入就行了,它并没有被限制使用次数。”她的话渐渐续续:“你不用担心,七不是终点。我也不是书中的人物。我的冒险现在在由我亲自叙写……我的意思是,你也不是书中的人物,辛巴德,那个故事已经太旧了。”
你我都不是书中的人物。
这段话,还真是让人……无限感慨啊。
手环那头,久久才传来辛巴德的声音:
“下一站你打算去哪?”
“去雷姆。”她说,“顺道见见西恩和丽丝。”
-
与此同时,雷姆的大祭司府。
最高祭司手握权杖,仰头望着南方的天空,轻喃道:“好像比以前变得……更容易感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