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人,其实也都在推着辛巴德不要回头吧。
不待他开口,花楹便挺直腰骨碌起身了,动作利落地将挂毯收回了墙上。
真是奇怪,仅是躺了一会儿,她便将这里的模样记住了。
花楹深吸一口气,走出门,强烈的日光登时洒在她身上,那些残存的尘灰似乎也被一扫而光,散入了现世亘古长新的和风当中。
她叉着腰,顿时生出一种洒然的态度:“接下来,我要去看看这里的海了,辛巴德。”
希望这里的海,也不要太过不近人情。
……
提松村的海,好像也和普通的海没什麽不同。只是,映衬着岸上的颓景,沧海翻涌如哮,多了分天地本就如此的寂寥。
她走过大半个世界,好像收获颇丰,又好像一无所获。
海水没至脚踝,打湿了她的衣摆,可她却仍在渐深朝海的尽头走去。那里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着她,在自顾念诵着一个魔咒。
本就如此,这个世界本就如此,在这片震耳欲聋的寂静里,本就如此?
直到半身都没入海里,脚底踩到一个坚硬的石板,花楹才停下了脚步。俯身敛息没入海水里,她将那块不断呼唤着她的石板拾取了出来。
水珠沿着这块残碑上的字印蜿蜒而下,再次落回了水中。这方残碑以她从未见过的文字篆刻出来,但凝视久了,她突然通晓了其中的文意。
……原来如此。
理解了碑文的意思以後,花楹盯着冰冷的残碑,一丝带着咸湿味的海风停滞在不知何时扬起的唇角上。唇口那不断上扬的弧度就像一方主动将海水灌入船身的孤舟,正不断沉入海中。
此时,一声惊雷砸下,仿若一个开端,天色骤然转暗,愈发多的水滴从天上落入天下,以强势的姿态闯而融入海中。
暴雨倾盆,哮海之势愈加猛烈,天上与地上一同起奏着这场狂怒之曲。花楹捧着残碑,心有所觉,擡头望向来人。
在来人眼中,她恍如海之子,被翻江倒海的巨浪包围却岿然不动。虽然面上毫无波澜,但如棱箭般的雨滴的阻隔却在告诫他,此场骤变之曲正是她心境的表现。
“你叫尤纳恩。”对方开口道。
“嗯,没错,上次我们在乌丹一别,没想到这第二次见面就让你记起了我。”
“这个还你。”
一根朴素的黑色魔杖飞至了尤纳恩的手中,经年一别,没想她记起他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根魔杖交还给他……倒还真是重诺,虽然迟上了十年。
不过,为时不晚。
尤纳恩眼中露出了笑意:“你的禁制快被解除了。”
“我知道。”她笑得冷淡,不知是在对谁说:“这禁制对你来说解开得太早了。”
尤纳恩没有什麽动作,而是望着她:“接下来能托你替我去办一件事吗?”
“什麽事?”
“马格诺修泰德那里正在酝酿一场巨变,如果处理不好可能会导致这个世界的毁灭。因此,必须得去通知世界各地的王之器过去共同应对这场灾难……不过,我一个人分身乏术,能请你替我去通知一下辛巴德他们吗?”
“你的分身不够用了?”
“我现在用的就是分身,主体还在和摩尔迦娜一起赶路……这个分身还是我早早设在这里的。”尤纳恩歪了歪头,“哎,我可没有你从魔神那里学到的传送魔法阵那麽方便啊。放心吧,只通知七海联盟里持有金属器的王们就够了。因为雷姆和煌的王之器们大都已经聚集在那了。这或许就是天意吧……虽然雷姆和煌两方一开始都是奔着侵略的目的赶过去。现在马格诺修泰德有阿拉丁守着我很放心,不过还是要尽快集结各地的王之器才行。”
尤纳恩似乎是不明白与人交谈的技巧,他用似断非连的语句将目前的信息像倒豆子似的倒了出来。她认识的Magi们都有着自己的性格特色。
“不用把事情弄得这麽麻烦,通知只是一瞬间的事。”她拿起了浸没在海中的七芒星符坠,“你听到了吧,辛巴德,那我就不回去了。”
符坠当然不会给她反应,不过,她知道讯息一定传回了辛巴德那里。
尤纳恩愣了一愣,拍了拍脑袋:“我果然跟不上时代了,还想着用十几年前的方法来解决……可十几年也没过多久啊……”
忽略了尤纳恩的嘀咕,她直接切入正题:“马格诺修泰德在做什麽?”
“我现在很难和你解释清楚。恢复记忆以後,你会明白那是什麽样的异变的。”
“那我可不可以先过去看看?”她扭了扭脖子,皱眉道:“这个禁制松得让我感觉到不适。”
禁制弱下来以後,她能清晰感觉到体内那种令人不快的阻隔感,这种压制了她的时间她的记忆的异物感真是让人巴不得使出浑身的劲来冲破它。
况且,她能感觉到,这个禁制在妄图自我修复。
而她想要去马格诺修泰德,其实是有多方面的原因在里面:在旅途中知道的关于这个学院的传闻,索贝克先前的抱怨,暗之金属器的源头,黑白鲁夫的秘密……这些她都想了解清楚。而且正好能去那里打一架,把这黏人的禁制打下来。尤纳恩说那里正在发生战争,也不知是战争酝酿了巨变还是马格诺修泰德本就存在的内部问题。
尤纳恩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说:“我现在还不了清楚异变的源头在哪。如果你要去马格诺修泰德,就替我去学院内部探查一下吧。只可惜我对那里的信息知之甚少,那里所存在的大量黑鲁夫干扰了我的观测……可那里的‘魔力炉’有不得不让人在意的地方,你打算过去的话,记得小心一些。”
花楹刚一点头,通讯之环就滴滴的发出了响声。
她真是烦死辛巴德了,什麽事都想来插一脚。于是,她解下通讯之环,丢给了尤纳恩:“替我保管。正好,如果还有别的事你可以现在和辛巴德说。我先走了。”
在通讯自动接通丶辛巴德反对的吼声传来之前,花楹早已张开传送方阵一走了之。剩尤纳恩拿着魔音催耳的手环丢也不是,拿也不是。
在张开传送结界前,手握的那块残碑早已被花楹抛回了海中。发现它的开始是这里,归处自然也是这里。她并没有带走它的欲望。
跨入门前,无人听见她略带兴奋和疯狂的低语:“封印的解除就差一步,这是起始,也是终末。你拦不住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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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格诺修泰德。
穿过覆盖马格诺修泰德的三重结界,一路长驱直入,花楹来到中心的学院区,并通过魔力感应,感知到了驱动整座魔法之城运作的魔力源在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