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正被殷秋华远派到蓝海的老客户华亿精工那,协助驻厂老师处理突发的集体罢工事件。
“别提了,周末加了两天班,好说歹说又承诺给换宿舍才安抚下来。结果他们昨天晚上突然开始吵着加工资,说学生工拿到的比派遣工少,不公平。”想起这一茬肖云愁到不行,忘记继续探究沙柏,“我今天回公司想拉一下工资表,等了半天流程还没走完,群里又在找我要说法,烦死了。”
华亿精工的罢工事件沙柏亦有所耳闻,起因是几个学生工分配的宿舍没有空调。当然问题也不是没有,而是只有他们那间没有。
小年轻初入职场,哪受得了这种区别对待的委屈,不知是谁出的主意,他们开始拒绝上工,在产线外排排坐举大字报以示抗议。
当晚华亿的hr就打电话给负责外包服务的刘丽芬,先是发泄情绪地骂了一通,让蓝海赶紧派人去处理,解决不了就把这几个学生先解决掉。
“华亿不是一直对外强调同岗同酬吗?”沙柏入职后看过所有合作企业的招工手册,对此很有印象,因而有些惊讶,“学生工拿到的怎么会比派遣工少??”
“是真的,也是假的。”肖云叹口气,“合同确实都一样,不过实际操作的时候派遣工发到个人,学生工是统一发到学校的。”
她点到即止但也暗示充分,沙柏智力正常,自然能够听懂。
只是他仍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学校……”
肖云没等他把话说完,“不光是学校,有些学生工如果是通过其他派遣机构送到我们这里的,中间会再减去一笔服务费,派遣员工其实也一样。”
层层外包,层层克扣,最后到手的薪资自然远低于预期,无非是扣得多少罢了。
不说学校和第三方服务商,就连蓝海自己,也会从中以各种名目收取不菲的费用。
随着肖云的抱怨,沙柏脸色渐沉,如同晚霞散尽,留下蒙蒙的灰。
“第一次知道?”这下换肖云难以置信,“我以为你选择这个行业多少会去了解过,黑中介这个词没听过?”
“我以为……”沙柏呢喃着重复道,声音渐弱,最终卷在舌尖,咽了回去。
以为什么?以为大公司大企业,不该有这种毫无底线的操作。
以为少量的国有股份,就能让资本家变身慈善家,一心为社会为人民。
遭遇会所事件的冲击后,如今再回忆起最初的心情和单纯的乐观,已经有种镜花水月般的虚幻感。
“也没那么黑暗啦!”似是察觉到他的心情,肖云话锋一转,“至少我们c端在殷总的镇压下,没有出过什么太过分的事情,也不可能真的克扣学生那点钱。”
沙柏脸色仍不好看,勉强笑笑,“嗯。”
“哎呀我说真的,你不知道外面有多乱,承诺高额返费结果倒扣培训费的,阴阳合同两头骗的,相比之下蓝海真的挺不错,不然我也不会在这里干了两年……”
“阴阳合同?”沙柏愣了下,脑中隐约闪过某个想法,只是尚未形成具体的轮廓,他脱口问道,“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咯。”肖云不以为意,“签两份合同,一份明面上应付检查,另一份用来实际执行。”
【??作者有话说】
意识到黑暗才能够在未来打破黑暗~
阴阳合同
殷秋华传递过来的意思很明显。
第一,她不知道u盘是谁的,但既然给了她,就由她处置。
第二,里面的文件和林致远有关。
程叙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沉思片刻后,在浏览器输入“董思陈”,回车。
搜索页面瞬间弹出大量信息,如同一张凌乱的网在眼前铺开。
除那家已知的人力资源公司外,这个不知性别的人名还关联着十余家小微企业,担任法人或者监事。
经营范围集中在金融投资和企业咨询管理两个板块,注册地址是同一地址的不同房间号,大概率是皮包公司。
然而——至少在表面上,它们与林致远没有任何关联。
假设殷秋华透露的信息准确无误,那他远比目前表现出来的要更加小心谨慎。
指尖一顿,无形的线团再次扯紧,理出来的依旧只有小小的一团。
程叙松开鼠标,散漫地靠到椅背上,抬手摘下眼镜,捏住鼻梁揉了揉,打算稍稍闭目休息——
“啪”得一声,未上锁的门被不知道谁猛地推开。
又不敲门。埋怨的话就在嘴边,在看清来人后莫名收了回去。
沙柏笔直地站在门口,他的身高几乎占满整个门框,遮挡住走廊的灯光,在脚边投射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程叙坐直,把眼镜重新戴上,“什么事?”
沙柏一反常态地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身体绷得很紧,所有的线条都是锐利而冷硬的,包括以往总是笑着的脸庞。
装酷实在不适合他。
程叙不由怔了怔,朝沙柏招招手,“别傻站在门口了,被人看见还以为我在骂你。”
沉默的雕塑这才终于有了动作,他半屈着身体撑住门框,迅速朝走廊扫了一眼,确认四下无人后反手关门,磨磨蹭蹭地走过来。
“程哥,”音色和脸色一样沉闷,“我怀疑u盘里那个,是阴阳合同。”
阴阳合同。
程叙下意识低声重复了一遍,咂摸间电光火石,他顾不上询问对方哪来的猜测,迅速抽出一张空白a4纸,用铅笔随手在上面画出两个近乎标准的圆。
一左一右排列,一阳一阴,分别代表蓝海和勤利的两份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