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关处蜷缩着一个灰色的人影,身体微微抖动起伏,断断续续地泄出压抑的呻吟声,空气中送来淡淡的酒味。
“哥!”沙柏慌乱出声,蹬蹬蹬地过去,“你怎么了?”
灯光下程叙的脸色苍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不断从他的额间往下淌,沾到嘴唇上,有他自己咬出来的一圈牙印。
大约是使不上力,程叙不大能配合搀扶动作,沙柏试了几下无果,干脆俯身将整个人抱起来,平整地放到床上。
程叙的后背亦是汗水涔涔,早已浸透单薄的衬衫,沿着沙柏的手臂血管,像是要把他的心也浸湿。
送到床上后,程叙的状态稍有好转,咬住下唇的牙齿略略松开,眉间微微舒展,但表情仍旧是痛苦的。
沙柏趴在胸口听了听他的心跳,又用额头试了下体温,觉得还是得送医院,摸手机才想起落在自己房间,忙起身去拿。
尚未走出一步,手腕被冰冷的手指拽住。
程叙用的力气很小,与其说拽,不如说只是搭着,但沙柏完全不敢妄动,他连忙退回去,半跪在床边,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抓在掌心,用脸贴着,想将体温传递过去。
过好一会儿,程叙低低咳了几声,沙哑着嗓音开口,“沙柏……?”
沙柏差点哭出声,他忙不迭“哎”了一声,“是我,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胃疼。”程叙小声说,“给我倒杯水好吗?”
晃了晃保温瓶是空的,沙柏接了小半壶水烧上,又在外卖平台下单了胃药和粥店。
等待的过程中他不放心地回房间看了眼,被再次闭上眼睛的程叙再次吓到,带着哭腔大喊:“哥——”
“别叫。”程叙恹恹地,“……死了也要被你吵醒。”
沙柏委屈地闭上嘴巴。
水很快烧好,沙柏拿了两个玻璃杯左右倒腾,用土办法把水温降下去,送去喂给程叙喝。
不多时外卖也到了,他又拎着一大袋子药和一小碗粥,重新回到床前,还想继续手把手地照顾。
但清醒后的程叙似乎有些抗拒,他不好意思道,“我自己来。”
沙柏没有强求,把程叙扶起来靠在床头,又从自己房间搬来一个床上桌,让对方坐着慢慢吃粥。
程叙勉强吃了几口,压住胃部的空虚感后便再吃不下,他把塑料盒盖起来,望向床边的地板。
沙柏光着脚,盘腿坐着,前面散着满地的药盒。
他左手举着说明书,右手拿着手机,一脸认真地来回查看,嘴巴似乎念念有词地一动一动,但没有发出声音。
“沙柏。”程叙好奇地问,“你在干什么?”
“我在研究你能吃哪个。”沙柏抬起头,难掩担忧,“不过哥,网上说胃疼有可能是胆囊炎,我们真不去医院看看吗?”
“不用,把那盒奥美拉挫拿给我。”程叙看到熟悉的盒子,伸手指了指,“你这是找药房进货吗?买这么多。”
“哦。”沙柏弓背找到对应的药,跪坐起来,递给程叙,“怎么会突然胃疼成那样?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他的声音柔软,带着仿佛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程叙打开药盒的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取出一粒胶囊,用温水服下,轻描淡写道,“晚上有个应酬,喝了点酒。”
沙柏并没有如程叙所想的继续追问,他仿佛不感兴趣地点点头,再次“哦”了一声,低头默默地把一地的药盒重新收纳起来。
程叙松口气,他拉着自己的衣领闻了闻,虽然饭局没结束他就找借口去卫生间吐了大半,但到底喝了不少,身上依旧残留着酒精的气味,和一点呕吐物的酸馊。
此刻更是沾上床褥,亏得沙柏能忍下来。
思及此,程叙挣扎着起身,把沙柏吓了一跳,“哥你干嘛?”
“身上都是味道,我要去洗澡。”起得太猛,他脑子有些晕乎乎的,嫌弃地说道,“还得把床单被套换一下,都是酒味。”
刚一下床,程叙眼前霎时天旋地转,浑身酸软,下意识扶住墙壁勉强站住,刚刚安抚好的胃又开始翻天倒海,他站着干呕了几声。
“哥!”沙柏见状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一把将他扶住,“别急别急,要不还是先休息吧?”
“不要。”明明十分难受,程叙却依旧不依不饶,仿佛无法忍受这样的狼狈,“我要洗澡!”
他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但理智被牢牢锁在身体里,仿佛第三者在旁观,只有本能控制行动,趔趄地往外走。
跌跌撞撞地走到浴室外,也不管身后的沙柏,程叙开始用力撕扯身上的衣服。
夏天还没有结束,单薄的布料脱起来并不费劲。
但程叙好像是个丧失生活自理能力的小孩,他不得章法地朝相反的方向拉扯,根本无法独立完成这项工作。
他听见背后的沙柏似乎叹了口气,不多时一双手环抱过来,动作轻柔地帮程叙一颗颗解开扣子。
他的手好像有魔力,明明刚才怎么也解不开的扣子,在他手中乖乖听话。
沙柏是不是也察觉到了?
理智怀疑地想着,身体却无能为力,程叙眼睁睁看自己被扒光,塞进淋浴间,随即被铺天盖地的热水淹没。
浓重的水雾中程叙看不清沙柏的表情,他的睡衣没有脱掉,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却丝毫没有顾及,泰然自若地给程叙抹沐浴露。
不是九合一的大桶装,是程叙自己常用的那款,有股很淡的奶油椰子味,他很早以前就想换掉,但一直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