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百川即刻向黑壮汉子招手,示意他赶紧躲好。
黑壮汉子也看出一分不对劲,他点头,捂住儿子嚎啕大哭的嘴,赶紧跑进了屋内,将门锁好。
见人藏好,季百川上前直接将摇摇晃晃要过来的阿生敲晕,拖到外街。
半柱香前还人迹罕至只有巡逻士兵的长街现下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喧嚣闹天,如同之前热闹的小年夜一般,前提是,如果忽略奔走的百姓脸上的惊恐神色。
白雪铺地,新鲜的鲜血洒在地上,仿佛为刚过去的新年装点。
中蛊的并非只有百姓,还有巡逻的士兵。
百姓赤手空拳,士兵却个个提着尖锐的武器,往日守护百姓的剑刃上霎时间沾满了鲜血。
他知道这个蛊毒,很难解,需要新鲜的血肉,现下满城的百姓根本没有解决的法子!
难怪梁王那般悠闲,知道从外部击溃很难,便想尽办法从内部瓦解啊!
季百川看着满地血,目眦尽裂,很快,他便下了决断!
他出手打晕了涌过来的几人,奔走在人群中,一边救人,一边大声喊道:“他们中了蛊,已经不认识人了,不要留情!”
风啸人叫,他的声音很快隐于人群中,巨大的无力感浸透他全身。
下一瞬,有人破风而来,长剑如势,荡起满地白雪,他开口,怒喝的声音极具穿透性:“把雪扬起来!”
清醒的人照做,顿时,天地茫茫,扰了视线,人在其间看不清楚,中蛊的人动作也慢了下来。
陆烨走到季百川身边,沉沉道:“怎么回事?刚刚在城墙上看到这里动乱?”
“是蛊。”
“巫族人!”陆烨咬牙切齿。
季百川看着扬起的风雪越来越厚重,直接道,“我们得想办法救没有中蛊的人,往城东方向跑,县令府前那口枯井,能储月余的水量,在那里住的人都未中蛊!”
陆烨在一片白茫茫中辩明方向后,提剑向着一个方向冲,他踏上高台,取下铜锣,直接敲了三下:“清醒的人去县令府藏身!”
说完,他又带着清醒的士兵去拦截那群因中蛊而动作怪异的人。
天色垂暮时分,县令府不小,却也挤满了人,前院后院,男女老少都有,个个面上带泪,挤作一团,似乎还未从刚刚那抹令人恐惧的炼狱中脱离。
县令自动乱起便藏在府内,现下也在一群人中瑟瑟抖,他看了好几次神色冷峻,提剑守在大门前的陆烨,不敢上前问缘由。
季百川虽然肚子里没好话,但好歹一向笑嘻嘻同他交往,哪像这位陆将军,眉眼间皆是杀气。
陆烨扫了一眼院中歇着的未中蛊的人,眼熟的大都住在这四周,门口那口十五日添水的枯井阴差阳错阻止了这里全部的人都中蛊。
他看向一旁面色难看至极的季百川:“这蛊可有解法?”
犹豫了一会,季百川道:“很难解。”
“那就是可以解。”
他开口:“怎么解?”
明白他的意思,季百川闭眼摇头道:“代价很大,需要新鲜血肉勾引蛊虫出来,中蛊的人那么多,根本没有可能。”
“那就先把人敲晕,关到一处,待寻到足够牲畜血肉法子再将人放出来。”
陆烨没有丝毫迟疑,就要打开木门带人冲出去,却被季百川拦住,他道:“我知道梁王为何要那么做了,他想让中蛊的人给他开城门,只要过了今夜,他确信城墙上无人守着,便会让巫族人动手。”
“所以,就需要把他们关起来!”陆烨甩开他的手。
季百川站在一旁,完全没了以往漫不经心的样子,他面目中透出几分沉重:“巫族人会吹曲,让中蛊的人暴动起来,那时,你根本敲不晕他们!”
“你让我杀了他们?”陆烨眼中泛起了凌人的寒意。
季百川退后几步,看着他的脸色,艰难道:“你还有别的法子吗?你若不动手,明天这座城便会被攻破,到时这里的人都会死!”
“他们已经失去了意识,总比牺牲这里还活着的……”他话说一半便顿住了,他看陆烨冷冷的目光,胸膛里的怒火也涌了出来,“你以为我做出的决定很容易吗?你知道这座城一旦攻破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陆烨用袖子擦拭剑上的血,抬头,“但既然有法子让他们恢复正常,我便不能将剑对着无辜百姓。”
他漆黑的眸子透出几分坚毅,道:“人力有尽时,如果一次敲不晕,那便第二次,第三次,总能让他们爬不起来。”
“我活着一日,不会让他们靠近城门,也不会让此城被攻破!”
季百川双拳紧握:“你这样逞匹夫之勇,能撑几日?你若死了,这座城才是真的守不住!”
将剑收回鞘,陆烨冷笑了声:“那就看你的殿下能耐有多少了,他若厉害些,我自然只用撑几日,他若真没本事,我便为此城战死!”
“你……”
陆烨手扶上木门:“虽然我很看不惯他,但是我还是希望他能比我想象的更厉害些,不然,他若见了此城惨况,怕是也没脸继续活下去了!”
“吱呀”一声,县令府大门打开,浓雾弥漫,阒然无声。
躲成一团的百姓纷纷将头埋在臂弯,不敢往外看。
“此行可能一去无回,愿意的人同我走,顾虑家中人的就好好守住此地!”
陆烨背对漆黑无人的长街,呼啸的风卷起他的衣摆,他面容肃目看着尚且清醒的士兵,声音轻轻给了他们选择。
很快,一个又一个士兵站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