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纷纷扬扬,四周已成一片雪色,林中雾气越□□缈,云遮雾绕,一切都显得美轮美奂,让人想要驻足停留。
但雪中赶路的人根本无暇欣赏,又半柱香时候,两人已经到了一处被冰冻如白玉般的瀑布前,风吹来,楼棠月抬头。
瀑布从崖顶倾泻而下,而他们身后便是巍峨的断崖,崖壁如刀削斧劈过般,即使盖着层雪白色,也隐隐闪着隐晦的银光。
尖利的鸣叫声再次传来,裴闻雪微微皱眉,他如刚刚搭弓射箭,然后拉过楼棠月,带她到瀑布后只容一人处的峭壁处,将手中弓箭给她,认真道:“阿月,你藏在此处,待追兵走过后便……”
“那你呢?”
楼棠月打断他的话,不可置信看着他,她手脚冰凉,手心的血肉已经被冻得糊作一团,而寒冷早已碾过她手心传来的疼痛,她直接上手拉住他,肯定道:“你想牺牲自己,独自引开他们?”
“你有没有想过,若没有你,我走不出这座山怎么办?”
“阿月。”裴闻雪脸色惨白,双眸无色,他却不合时宜笑了笑,衬得他面上沾染的血迹看着有几分诡谲的艳丽,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替她捋过已经冻僵的碎,“他们离开后半刻钟,你便往山上走,上面有藏身的地方,你只需要坚持两日,便会有人来寻你。”
他的语气温和无比,让楼棠月听来只觉像托孤遗言。
莫大的慌乱一点点碾过她的心房,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不能死!
最起码不能为保护她赴身引开敌人而死!
“我不听!我不要!”楼棠月立即摇头,看着他苍白如雪的脸,她胡乱擦了擦眸中涌出的泪,一字一句,“裴闻雪,你若丢下我,我便恨你一辈子!”
裴闻雪浓密的眼睫微颤,他定定看向楼棠月,出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肌肤冰冷,但滚烫的泪水掉入他手心,灼得他险些收回了手。
“若和我一起会死呢?”
他忽然出声,眸中似乎氤氲着沉沉的雾霭。
拉住他的手,楼棠月看着他:“那就一起去死!”
反正她还有系统,不管是花光甜蜜值还是赊账,她一定求系统保住他们的命
裴闻雪闻言却是闭眸一瞬,然后缓缓睁开,他反握住她的手腕,五指一点点收紧,然后用力,将她拉到他胸前,他垂着眼,漆黑的眸子如同一张铺天盖地的罗网一般,霎时间让她窒息难逃。
“好。”
他语气莫辨应了一声,然后拉着她直接往断崖处走。
有几抹黑色身影穿过树林,一顿沙沙声,随即便立在两人不远处。
他们身如鬼魅,面无表情,只提着剑看着他们。
身后的百丈悬崖处传来猎猎寒风,楼棠月散被吹乱,在风中乱舞。
裴闻雪语气凉凉:“阿月,别怕。”
楼棠月落崖前的最后一眼便是飞而来的巫族杀手。
第75章冰雪之吻
然后便是让人胸闷心战的失重感觉,冷风呼啸,毫无怜惜地尽数灌进楼棠月的衣襟和衣袖,她的青丝和裴闻雪的青丝在空中缠绕,飞舞。
倏然,裴闻雪一手将她抱得紧了紧,另一只手伸手拉住了山崖处的藤蔓,两人坠势停了下来,他稳住身子,将楼棠月的头揽住,然后向积着雪的崖壁处迈了一步,两人立即滚进了狭小的洞穴。
洞内地势陡峭,裴闻雪抱着她一直顺着地上滚。
他紧紧护着她,只让她感受到他滚烫的温度,没有让她沾到一丝碎石和污泥。
洞穴内环境幽暗,伸手不见五指,双眸不可视物,于是感官更为敏感。
她能清楚感受到他在每次颠簸时在自己额间呼出的热气,能感受到他愈沉重的呼吸和自己抱着他腰的手所触摸到的濡湿感觉。
他上次的伤便没好全,这次又受了箭伤,未加处理两人便奔上了逃亡之路,旧伤加新伤,一想便知,他此时定是难受极了。
楼棠月微微伸开双手,挣扎着想将他搂入怀里,裴闻雪却骤然用了力,将她紧紧禁锢在怀里,他闷哼一声,气若游丝道:“阿月,不能受伤。”
楼棠月怔然,下一瞬,一缕轻微的冷风吹颤了她的眼睫,眼中瞬间映入泠泠月色和不知何时已然静止的雪。
翻滚停住了,楼棠月听到了一声机关叩落声响,还未追究,搂着自己的手已经松开,她顺势扑入柔软冰冷的雪上。
支起身躯,楼棠月望见了不远处在月色下因盖了层雪而隐隐透着几分银光的干草屋檐,兴奋地推了推身旁躺着的青年:“殿下,你看那有一个草屋,我们快进去躲躲。”
可满目皆白的天地,除了她自己干哑的声音,便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的手不易察觉地颤抖起来,眸中闪着些许恐惧之色,满满转过了头,看向躺在雪地里无声无息的青年。
他阖着眼,墨像绸缎般铺地,他着雾灰衣衫的身躯下慢慢洇出荼红的鲜血,先是染红了他手旁的雪地,最后再慢慢扩张,仿佛赤红染料笔在沾了水的纯白画卷上轻轻一晕,然后慢慢侵染开一朵朵血红的莲花一般。
她不是没有见过他流血,可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血?
源源不断,像他们的逃亡之路,看不到尽头。
楼棠月瞳孔紧缩,心被莫大的恐惧攫取着,一抽一抽,没有受伤却还是疼痛难抑,令她陌生的感觉在她冻僵的四肢百骸中叫嚣着。
她却只是眨眼,伸出手,搂住他,一点一点将他往草屋里拖。
雪地里留下的血红的印记刺破了她双眼,她抑制住颤的身躯,用力拖着他。
推开木门,灰尘扑面而来,狭小逼仄的屋内环境出现在她面前,除了一草垛堆成的可以算得上床榻的东西,其余什么也没有。
但此时能有个遮风挡雪的地方已经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