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父亲……”温窈依然无法理解商业上的事。
“我父亲,”沈砚清打断她,嘴角的苦涩更深了,“他信奉的是商业丛林法则。在他看来,温家当时的扩张模式注定失败,沈家只需要等待时机,接收成果即可。而我……”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我所做的那些‘多余’的事,在他眼里,是幼稚,是感情用事,是会损害沈家利益的隐患。”
所以,那些保护,那些扫雷,是他违背父亲意志、暗中进行的?所以,那封邮件是向他父亲派来监视他的人汇报,证明她“安全”且“无害”,以便他能继续他的“接触”?
一切看似矛盾的行为,在此刻,竟然串联成了一条惊人而合理的逻辑链。一个别扭、孤独、用错误方式表达关注的少年,在家族利益和个人执念的夹缝中,艰难地、沉默地,守护了他想守护的人十几年。
愤怒和恶心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排山倒海般的、令人窒息的酸涩和震撼。温窈看着眼前这个褪去了所有冷硬外壳,流露出深藏已久的疲惫和真实的男人,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是为这荒谬的真相?是为他笨拙的守护?还是为那些错付的怨恨和浪费的时光?
沈砚清看到她脸上的泪水,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下意识地伸出手,似乎想替她擦拭,但手指在空中停顿了片刻,又缓缓收了回去,攥成了拳。他移开目光,喉结滚动了一下。
“现在,你都知道了。”他声音沙哑,“如果你想离开,明天可以递交辞呈。之前给你的所有……补偿,都归你。不会有人为难你。”他说这话时,背影显得异常孤寂。
温窈没有回答。她只是流着泪,静静地看着他。办公室里再次陷入沉默,但这一次的沉默,不再充满对抗和恐惧,而是弥漫着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
窗外的天空渐渐亮了起来,晨曦透过玻璃,给房间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色。
良久,温窈用手背擦掉眼泪,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还带着鼻音,却异常清晰:“那个海外邮箱,是谁?”
沈砚清背影一僵,没有回头:“一个……拿钱办事的安保顾问。我父亲的人。”
“能切断联系吗?”温窈问。
沈砚清猛地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紧紧盯着她。
温窈迎着他的目光,尽管眼眶还红着,眼神却坚定起来:“我不需要这种方式的‘安全’。我也不想再活在别人的监视报告里。”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你所谓的‘开始’,是建立在这样的基础上,那我宁愿不要。”
沈砚清深邃的眼底,像是投入了石子的湖面,剧烈地波动起来。他看着她,仿佛想确认她话里的真假。
“还有,”温窈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距离近得能看清他睫毛的微颤,“沈砚清,你欠我的,不是用钱或者项目能补偿的。你欠我的是时间,是那些本该不一样的十六年。”
沈砚清的喉结再次滚动,声音干涩:“……那你要什么?”
温窈看着他,眼中闪烁着泪光,却带着一种新生的勇气和决绝:“我要一个真正的开始。没有监视,没有算计,没有沈总和温助理。只有沈砚清和温窈。”
她伸出手,不是向他,而是指向窗外渐渐升起的太阳:“从今天起,你学着,用正常人的方式,来追我。”
沈砚清彻底怔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泪痕未干、却眼神明亮的女人,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许久,一抹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笑意,如同破冰的春水,缓缓浸入他深邃的眼眸。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点头。
却重若千钧。
晨光熹微,透过玻璃,洒在两人身上,驱散了长夜的寒气和迷雾。办公室内,一个荒谬的故事似乎告一段落,而一个笨拙的、充满未知的、真正意义上的“开始”,正在黎明中,悄然启程。
温窈知道,前路依然布满荆棘,家族的恩怨、商场的博弈、两人之间深厚的隔阂与笨拙,都非一日可解。但至少,他们撕开了那层包裹了十六年的、扭曲的伪装,看到了彼此最真实、也最脆弱的一面。
这,或许就是最好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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