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奶奶。”
步柏连弯下腰来,长发从肩上垂落下来,他拆下上面别着的花,别在了奶奶鬓角。
“小时候家里长辈也这麽夸我。弄得兄弟嫉妒,最後与同胞兄弟颇为不和。”
步柏连捋了捋散下来的头发,修长的手指在乌黑的头发间穿过,撇下眉眼,神情泄露出一丝落寞。
“不过我不怪他。也是怪我太显眼了些,误了他不少事。家中长辈从前还总是担心我以後走上什麽歪路子,幸好我是个骨子里良善的好人。”
千里之外的无尽藏中,正在处理卷宗的东饮吾狠狠打了个喷嚏。
“。。。。。。”
这长得是好看,但是简直厚颜无耻啊?!大爷瘪了瘪嘴,小声“切”了一声,手上的蒲扇煽的轮出火来。
装什麽啊!谁还不是个千年的狐狸了,还能看不懂你那一套?
一只手从侧边伸了出来,在一旁当人柱的少年救出他手中被不停玩弄的头发。从手上退下来一个金丝缕的丝带。也不知道是怎麽个手法,几下就把头发扎了个漂亮的发式。然後又退回半步,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两人都好像对这种无时无刻环绕在身边的照顾再适应熟悉不过。
“你方才说偷鱼的事情,是怎麽回事?”步柏连看向大爷,颇为感兴趣的问道。
大爷抓了抓脑袋,犹自咕哝了几声,说道:“其实本来也不是什麽大事。老王那几家都是几十年的老渔民了,一开始都想着,这几条小鱼摸了算了,估计是哪家小孩干的混事,一条街擡头不见低头见的,闹开了没脸,但是後来才发现,这家夥是给他脸了啊,硬是从去年摸到今年,挨家挨户的轮着偷,没一天落下的!”
女人从屋内走了出来,带着刚炸好的饼,摆在油条旁边。听见他们在说话,顺嘴接道:
“还在说这件事呢?偷鱼的那个人啊,你说有这功夫干点什麽不比去摸几只小鱼小虾的来的快活?”
大爷:“这种走上了邪路的,就该狠狠教训一顿。他们就琢磨着把人抓住,好好收拾一下。没成想被廖家那个老大知道了,硬是把这件事情接了下来,这麽大动干戈的查。我要说啊,也是闲的。”
老板动作麻利地将饼上到案铺上:“谁知道这孩子怎麽想的,估计是争强好胜惯了。要我说,就在家里躺着不就挺好的!廖家堂堂正正的大少爷,也不会缺了他吃短了他喝!给自己找事这是。”
女子一擡眼看见步柏连,手里没停的,直接拿了两个袋子,夹了一块饼和几个摆放在那边卖的小食,塞到了步柏连手里:
“好俊的後生,尝尝我家的饼,刚刚炸出来!
步柏连也没有推辞,转身给了佑离岸。这孩子在长身体,一天吃的比一天多。偏偏还闷得很,不舒服了从来不说,有时候他真担心自己没给他养好。
老板娘:“看你们这种好模好样的人就别掺和他家的事了,小孩子脾气,估计是怪家里偏心,闹腾一阵子就好了。他一直喜欢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心思不坏。”
步柏连擡起眼来,碧绿的眼睛像一潭生机勃勃的春水,看上去无辜又善良。老板没想到会有人生这样的眼睛,一时间看的一愣。
步柏连眼睑一垂,上睫毛微微下遮,盖住了碧水般的眼眸:“多谢夫人提醒。我从小就怕死,如今凑巧了路过此地。你看,身边还跟着一个不懂事的小孩要时刻看着,是必然不会冒这个险。”
“。。。。。。”
大爷平生五十年,与无数无赖呛过嘴,眼下却是第一次感受到了目睹无赖耍无赖还说不了什麽的瞠目结舌滋味。
不是,到底是谁不懂事啊!谁照顾谁?你就在这里呆这麽一小会儿我都看得出来是孩子更懂事吧?
步柏连:“既然廖公子大费周章的去调查这件事,那其中自然有他不便言说的道理。只是现在我们都不知道罢了。”
步柏连对着女子一笑,说道:“多谢夫人款待。孤身在途中,幸好有夫人这般心善的人才能聊以慰藉。途中不便久留,就此拜别了。”
说罢,眨眼的功夫,就带着少年走到了数十步之外。
长相不似真人的贵公子带着少年转身离去。油贩子也在这时拿着油瓶走了出来。只是这个瓶子却不是奶奶递过去的。相比之下大了不少。灌了满满的一壶。
“奶奶!”油贩子直接将油壶放在了奶奶的小布包中,“给你装好了啊!走路看着点别摔倒了!”
“你看好了,我可回去睡觉了,老娘这忙了一上午差点被热死!”女子见人群散去,撂下一句话就转身回到屋内。
大爷往前望着步柏连他们离开的离开的方向,那分明就是廖大他们去往的方向。
回头看见女儿渐渐走进黑暗屋子的背影。
奶奶也步履蹒跚的往东边走去。她拿到自己要买的东西,现在只想回到自己的小草屋里。
方才热热闹闹的铺子一下子空下来。大爷在蒲扇扇面上面摩挲两下,一把握住了扇柄,细细的倒刺扎在厚重的茧子上,并没有什麽痛感。
他低头,突然看见桌子上放着一枚银钱。很快他就意识到这应该是方才的公子留下的。大爷拿起银钱,银钱在阳光下折出一道光,炽热的烤着放饼的框子。
他突然有奇怪的感觉。
“丫头啊!”
“怎麽了?”
女人停下脚步,看见父亲欲言又止的纠结样子:“到底怎麽了?爹你说话能不能别磨叽啊?”
大爷担心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了,无凭无据的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就是,其实也没啥,就是,我感觉啊,要不我们这几天别开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