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饮吾强笑着看过去,然而入眼便是步柏连单薄到渗人的肩骨。病骨支离,硬生生扎进他心里去,扎的他眼底发酸。
撑起灵脉的肩骨,该是这般摸样吗?万衆仰望,这麽多双眼睛看管着这里,可是有人知道丶有人在乎他如今已经是不似人形了吗?!都这样了,还是事事一团糟,万般事与愿违!
……何其宏大的命运,叫他们所有人死生不可抉择。
当步柏连出现时,佑离岸脸上的血还没擦干净。此行他势必要将这些仙尊杀个干净。这狗屁阵法他既然毁不了,法器遍布他也杀不干净,不若直捣黄龙,那麽将布阵的人杀干净!
佑离岸顺手杀死一个因为贪急吞噬而耽误进度的手下以做震慑,手中的剑还滴着血,下一秒就看见步柏连降临到了自己面前。
步柏连面上的白布已经取下,白发束起,发尾被血浸透,一缕一缕沾在衣服上。双刃剑惊掠而过,刀刃所到之处一剑封喉。向佑离岸望过来时,淡金色的瞳孔漫天血色,映着佑离岸惊恐怔愣的脸——期间丝毫不加掩饰的恨意厌恶,让佑离岸如坠冰窖。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就在佑离岸下意识伸出手要讨向步柏连时,无尽藏地动山摇,四下金光盛起,将天地都照的通白。光芒下,穿着无尽藏宗门服饰的弟子还不待反应过来发生了什麽,便灰飞烟灭,连一丝哀嚎也来不及发出。
“噗呲——”
双刃裁云剑凭着惯性缓缓插入了魔尊心脏,佑离岸嘴角的笑意还没有落下,就眼睁睁看着步柏连被卸去了力量,手从剑上滑落,瞳孔瞬间失去神韵。他下意识伸手一揽,将栽倒的人接揽在怀里。然而没有本身力量的支撑,步柏连还是滑落下去。
“师丶师尊?”
灵脉缓缓苏醒,天碧海清,灵气充沛。活下来的人大大喘了几口气,不可置信地伸手:“这是什麽?是灵气吗?我天我要呼吸不上来了!”
魔物们不知道发生了什麽,只知道金光後面前的人突然就变强了很多。原本占据上风的魔物们渐渐被压下,双方撕战血肉横飞。
一个弟子一剑劈开魔物,欣喜地望向自己手心:“好生快意!这才是我们应该活着的世界啊!”
下一秒,他滞留在空中,不可置信地向胸口看去。一双手洞穿他的胸口,兽爪中握着一颗寂静的心脏,挣扎着跳动了最後一下。
血海婉转流动,迢迢蕴蕴,顺着生人小腿往上,缠绕吞噬。天罗地网水为织,是最窒息的包裹,数秒之内便将人尽数吞没。
魔尊一怒,伏尸万里。
“大胆魔物,居然敢在仙门作孽!还不伏诛!”
暴呵声中,未见人影,天命武器已携狂风暴雨向佑离岸攻来。
佑离岸一手挡住步柏连,挥手间万千血滴缠上天命,硬生生将数名仙尊全力攻势停在空中。
佑离岸擡眼切向来者。
是了。是他杀得太慢,才让步柏连死了。
若是当初杀得快一点丶若是早日发现这件事,也许就不会这样!
一想到步柏连死了,他抱着人的手不自觉的发僵,胸口一块重石自方才高高举起,此时才狠狠砸了下来,砸得他胸闷如铸,眼中一下子窜上泪来,喘不上气。
痛彻心扉丶追悔莫及。
他还想要得东西没有得到,步柏连怎麽能死了?
佑离岸拧断手中的脖子,厚重的灵气流入他的身体,他低头看向怀中的人,眼中满是痛苦和迷茫。
他想要什麽没有得到?
当初,不就只是戏谑一言,不就只是好奇想见见这麽个人吗?
他还想要什麽?
……他还想要他好起来,想要瞒天过海将日子过下去。想要日夜看见他,或者被他看见一眼。
他有师尊了,他想每天看见他。
佑离岸茫然地握碎手中跳动的心脏。
他想每天都看见他。
“佑离岸!!”
叶樟一声暴呵,载春剑刺向佑离岸伸向东饮吾胸口的手,企图唤回他的理智。岂料佑离岸只是撇了一眼被刺穿的手腕,浑然无感一般继续往前,毫不犹豫的掐住东饮吾的脖子将人拖过来置于死地。
他杀红了眼。昔日仙尊们的尸体躺在他脚下,头颅仰望着自己追寻多年的丰沛天地。佑离岸拔出肚子里的刀,又将半掉的脖子捏在一起。他整个人与血融为一体,若是初见,只要误以为这眼底的红色是飞溅的进去的血。
而怀中的人靠在颈处,毫发无伤。
叶樟:“佑离岸,我们既然能回来一次,就能回来第二次!你当初做了什麽,我们再去做一遍!”
佑离岸手一顿,将手中奄奄一息的人丢到一边。
他抱着怀里的人站起身,重伤让他踉跄了几步,声音干涩如砂砾:“我去找它。”
还月州
佑离岸是直接杀到赵家的。
满门屠戮遍地尸首中,他抱着步柏连,跪在神树面前。求神树再救他一次——哪怕是回到三日前,只要一点机会就好。
但是这次,神树却拒绝了他。
面前的神树依旧高大,复杂混沌的气质比之初见更甚,枯钝萎靡,不见仙姿。
“我虽然可以实现任何愿望,但也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心愿不同需要消耗灵气也不一样。上一世你许愿时,我已经得供奉百年,赵家更是以整个还月州为祭,我才有将力量将倒转乾坤。但是也已经经耗尽了我所有的力量,再想来一次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