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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与魔鬼的契约（第1页）

时间，在高旋转的锯齿面前，被拉伸成一条无限薄、无限长的细线。

零能清晰地看见构成那片银色圆盘的每一个细节。锯齿边缘因为高摩擦空气而产生的、几乎看不见的淡蓝色电弧；金属表面因为铸造缺陷而留下的、比丝还细微的纹路；甚至还有一片早已干涸的、暗褐色的血渍，顽固地黏在两个齿缝之间，诉说着它上一个牺牲品的悲惨故事。

腥臭的风，混杂着机油和臭氧的味道，像一只无形的手，粗暴地掀起他的额，冰冷地舔舐着他的皮肤。他能听到灰鸦那一声被绝望撕裂的尖叫，能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有气无力的、最后几次的泵动。他甚至能“感觉”到，死亡的阴影，像一块厚重的、冰冷的黑布，正从头顶缓缓罩下。

一切都那么清晰，那么缓慢。

他的人生，不，他那算不上人生的“出厂设定”，像一部三流的悲剧电影，在他眼前走马灯般地闪过。摇篮庇护所里陈伯浑浊但温和的眼神，阿芳递过来那半块黑面包时羞涩的笑容，铁锤临死前依旧挺直的脊梁，灰鸦在篝火旁擦拭着匕时专注的侧脸……

这些……就是所谓的“人性残留”吗？是那个叫暴君的男人，为了保护他的数据核心而设置的一道“保险丝”？

真是……可笑啊。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守护什么珍贵的东西。到头来，他只是在尽一个零件的职责。

那么，现在，零件要被销毁了。保险丝，要烧断了。

就这样吧。

结束了。

这个念头，像一颗种子，在他那片名为绝望的、贫瘠的土壤里，悄然落下。没有痛苦，没有不甘，只有一片死寂的、坦然的……疲惫。

然而，就在那颗种子即将生根芽，就在他准备闭上双眼，迎接那终将到来的黑暗与撕裂时……

一股截然不同的情绪，从他灵魂的最深处，那片连暴君的意志都未曾完全浸染的角落里，毫无征兆地，野蛮地，破土而出。

那不是求生的欲望，也不是复仇的愤怒。

那是一种……饥饿。

一种最原始、最纯粹、最不讲道理的……饥饿感。

他“看”着眼前的“清道夫”，就像一个饿死鬼，看到了它体内奔涌的能量，看到了那些扭曲而强大的基因序列，看到了那些构成它存在的、最底层的生物信息……那一切的一切，都在对他出致命的诱惑。

【同源侵蚀】……

【造物主对造物的绝对支配权】……

【它们……都只是你用来成长的……养料！】

暴君的话，如同魔鬼的福音，在他耳边再次响起。

是啊。

零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弧度。

如果我不是人……

如果我只是一个“作品”……

那为什么，不可以做一个……会吞噬其他作品的……更高级的作品呢？

既然连“存在”本身都是一个谎言，那还有什么规则，是不能打破的？

活下去的必要？

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

我饿了。

这个念头，如同点燃火药桶的最后一粒火星，瞬间引爆了他整个精神世界。

他没有再压抑，没有再抗拒。而是第一次，主动地，向着自己脑海中那个最深、最黑暗的意识源头，出了自己的声音。

那不是祈求，也不是交易，而是一份……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通知。

“暴君。”

零的意识，在精神的层面上，出了这个名字。

【……哦？】那高高在上的、慵懒的声音，带着一丝意外的兴味回应道。【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呼唤我的名字。怎么，终于想通了？准备好放弃你那可笑的扮演游戏，迎接你真正的‘自我’了？】

“我需要力量。”零的意识体，在一个纯白色的、空无一物的精神空间里，对上了那个穿着白大褂、眼神冰冷的男人。他知道，这只是暴君意志的投影。

“我需要……使用‘同源侵蚀’的力量。”零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但我不知道怎么用。”

暴君笑了，像是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你不知道怎么用？就像你不知道怎么呼吸，不知道怎么让心脏跳动一样。那是你的本能，是你与生俱来的权柄！你只是……被你那愚蠢的‘人性’给蒙蔽了双眼，忘记了如何挥动自己的爪牙。”

高旋转的圆锯，已经近在咫尺。现实世界里，那尖锐的破空声几乎要撕裂零的耳膜。

“那就教我。”零抬起头，直视着暴君的眼睛，那双空洞的眸子里，第一次燃起了一簇黑色的火焰，“撕掉那层蒙蔽我的东西。现在。”

暴君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像一个欣赏着自己最杰出作品的艺术家。“可以。我可以给你一把钥匙，让你暂时打开这具身体真正的力量之门。但是……凡事都有代价。你每一次主动向我索取，就必须……付出点什么。这是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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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什么？”

“我被困在这个精神囚笼里太久了，”暴君缓缓踱步，语气里带着一丝对过往的缅怀，“我已经快要忘记……现实世界的触感了。阳光的温度，鲜血的黏腻，骨骼碎裂时的震动……这些，对我而言，都是无上的美味。”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露出了一个恶劣的笑容。“所以，我的‘代价’很简单。这一次，把你的一部分‘感知’，暂时交给我。让我……通过你的身体，重新品尝一下这个世界。”

“哪一种感知？”零毫不犹豫地问。

“嗯……就‘触觉’吧。”暴君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贪婪，“从现在开始，直到战斗结束。你的皮肤，你的神经末梢，你的一切触觉信号，都由我来接收。你将无法感觉到疼痛，无法感觉到温度，无法感觉到任何东西……你只会变成一个绝对理性的、通过视觉和听觉来接收信息的……旁观者。而我，将替你享受……接下来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