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乐在那晚之後给他发了几段小作文,先是道歉又是阐述自己心路历程的,最後连带着自己妈妈对岑溯态度恶劣的事再次道歉。
岑溯看了很多遍他发来的消息,迟迟给不出回复,因为严乐和自己都没有做错事,谁都没道理道歉。
岑溯尝试回复消息,每一次都按不下发送键,内心挣扎最後选择将大段文字删掉。
怎麽说都词不达意,怎麽写都觉得单薄。
他下意识想问问刑不逾要如何做才好,想起孟意南说的话打消了念头。
如果刑不逾真的喜欢我,看到有人向我表白岂不是更难过更糟心。
岑溯又开始逃避。
大脑被占据,两节连堂的数学课让岑溯精疲力尽。
天冷,教室里没开窗,几十个人呼出的二氧化碳转成热气堆积在小小的密闭空间,压得岑溯喘不过气,要産生心悸。
岑溯索性到教室外。
走廊的空气凛冽得多,扑面而来把人扇清醒。他趴到窗台上,瓷砖冰凉,寒意穿透衣物堪堪接触到皮肤,岑溯骤然间清醒,有了还好好活着的实感。
他尝试放空自己,看远处的景色,想望不到头的那边是什麽。
大部分时候,他发呆几乎于与世隔绝,听不到旁人说话,感知不到他人目光。
现在偏偏听到了,迷糊不清的对话,一闪而过的“严乐”。岑溯自嘲,大抵问心有愧,视网膜效应来得如此快。
岑溯劝自己不要偷听别人说话,但越是克制越是克制不住。脑内天人开战,一边强迫自己忽视,另一边忍不住靠近沉下心听。
“我高三的朋友昨天跟我说,那个照片上,右边的男生是他们班的,叫严乐,是个小透明。”
“那左边那个呢?真是我们年级的?”
“这个不知道,我没怎麽见过他,我估计啊,八九不离十。”
“啊,可是两个男的怎麽……互相击剑吗?咦我受不了鸡皮疙瘩冒出来了。他们真的不觉得恶心吗。”
“谁知道呢,有什麽特殊癖好吧。”
岑溯脑子嗡一声巨响,不自觉地向他们靠近。
谁?什麽照片?谁和严乐?什麽特殊癖好?
先于好奇産生的是愤怒。
严乐是个很好的人,岑溯不把他当恋人但没否认是朋友,岑溯想不顾一切冲上去大声质问。
——叮铃铃。
预备铃响了。
岑溯只得停步折返,心事重重地回教室。
“孟意南,你消息灵,最近有传什麽八卦麽?”劈头盖脸的问法,以前从没有过。
岑溯知道了?!
孟意南觑着他脸色比早上更不好,想必是听到学生间互相讨论,选择来问自己多半是没摸透。
孟意南不想给他添堵,不带犹豫地问:“啊?什麽八卦?我怎麽没听说?”
岑溯的瞳孔不是完全的黑色,而是偏深一些的琥珀色,看向谁的时候眼睛圆圆地睁着,总是被光线折得亮亮的,小猫一样,好看而打动人。
此时他没什麽表情,嘴巴抿成笔直一条线,眼皮放松垂下来盖住大半的瞳孔便显得整个人很冷,不太好说话的样子。
岑溯这样盯着孟意南看了几秒,孟意南没见过这样的他,不自觉吞咽口水,不敢避开视线担心坐实自己撒谎。
孟意南正琢磨着要不要坦白,岑溯冲她笑笑,恢复了平时人畜无害的样子:“好吧。”
在孟意南看不见的地方,岑溯的嘴角抿直,冷回了看不出喜怒的样子。
孟意南一定知道那些人谈论的事,她不愿意提,只会是因为那件事涉及到他。
岑溯联系听到的对话,将事件猜了个七七八八,多半是那晚严乐对自己表白被人听到了。
猜到归猜到,下一步要怎麽做岑溯就犯难了。
一方面校园传闻,虚虚实实,网传的那件事说不准和自己想的是不是同一件事。此外,就算是,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站出来,如果站出来说话,也许会被人倒打一耙“你这麽清楚你就是当事人吧。”
那样的指责控诉,岑溯不想再经历。
是以岑溯将事情搁置一旁,他安慰自己,大家都是看热闹,没几天就不会有人记得了。
天不遂人愿,隔天岑溯上学就听到了更多的声音,奇怪的是针对严乐的少了,关于自己的倒愈发多。
“诶,就是他,成绩还挺好,但是听我认识的人说,他初中时候霸凌班上同学。”
“他一个男的喜欢男的,恶心死了。”
“这我知道,他不是和人表白嘛,被拒绝了还死缠烂打。”